第三百九十五章黑暗中相握的手
許泊均的聲音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顆巨石,瞬間在醫療站壓抑的空氣中炸開層層漣漪。
“陳默博士還活著?!”
這短短一句話,像一道強光刺破了凝聚在每個人心頭的陰霾。對“標記”的恐懼暫時被這個更具衝擊力的消息壓過。陳默,這個名字代表著“方舟”計劃的核心,代表著可能理解並解除他們身上這致命詛咒的關鍵。一個在絕境中發出信號的幸存者,哪怕他身處傳聞中已成煉獄的b7區域,也瞬間成了這支瀕臨絕望隊伍眼中唯一可見的燈塔。
顧錦城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鎖定在許泊均的終端屏幕上。那斷斷續續、幾乎被背景噪音淹沒的信號波形,以及旁邊反複驗證通過的、屬於陳默博士的最高權限識彆碼,都在冰冷地陳述著這個事實的真實性。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評估著這個消息帶來的希望與隨之而來的巨大風險。
“信號內容?嘗試建立穩定通訊!”顧錦城的語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信號極其微弱,加密格式是研究所最高級彆的‘黑箱’協議,內容隻有重複的求救識彆碼和一條簡短信息:‘方舟受阻,急需支援’。乾擾太強了,像是……某種活性的能量場在刻意屏蔽。”許泊均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幾乎舞出了殘影,試圖鎖定並放大信號,但屏幕上的波形依舊雜亂不堪,仿佛隨時會斷開。“他可能被困在某個信號屏蔽相對薄弱的安全點,利用功率起伏的間隙,像扔漂流瓶一樣把這些信息碎片送出來。”
“方舟受阻……”顧錦城低聲重複著這個關鍵詞,目光如探照燈般掃向隊伍裡最了解內情的李瑾。李瑾被這目光刺得一顫,立刻緊張地補充:“‘方舟’實驗室的外部防禦體係是獨立且最高級彆的,陳博士擁有核心權限,但想要完全進入並啟動內部設備,肯定遇到了巨大阻礙。可能是物理性的結構損壞,鎖死了通道;也可能是……‘母體’意識到了那裡的重要性,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進行了主動封鎖和隔絕。”
目標前所未有的明確,但前路的凶險也呈幾何倍數暴漲。他們不僅要穿越已知危險重重的塌陷區,應對更高密度的幽影,還要在“母體”的感知範圍內,找到並接應陳默,強行突破進入“方舟”。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隊長,擔架準備好了!”趙青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和威爾遜利用找到的合金支架和緩衝材料,製作了一個堅固且相對輕便的擔架,確保張偉能在顛簸中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護。
“醫療物資已清點封裝,能攜帶的都在這裡了。”林靜也將幾個沉重的、分類明確的醫療包放在一起。她的臉色依舊缺乏血色,但眼神已經重新凝聚起一名戰士的堅定。她偷偷看了一眼昏迷的張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許泊均最後快速操作了幾下終端:“所有能找到的關於‘精神孢子’和神經抑製劑的初期理論模型和數據都已下載完畢。雖然還不成熟,但或許能提供一些思路。”
“好。”顧錦城環視著他傷痕累累卻意誌頑強的隊員們。恐懼依然像幽靈般潛伏在每個人眼底,但求生的欲望、對同伴的責任,以及這突如其來的希望,暫時構築了一道脆弱的堤壩。“我們的首要目標變更:優先前往b7區域邊緣,搜尋並營救陳默博士,隨後視情況嘗試進入‘方舟’實驗室。這是目前我們已知的,唯一可能逆轉局麵的機會。”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宋墨涵和擔架上的張偉身上,語氣沉凝:“宋醫生,張偉的生命線就係在你身上了。趙青,威爾遜,擔架交給你們,務必平穩。林靜,你協助宋醫生,注意觀察所有人的生理狀態。許工,你負責信號追蹤和環境偵測,規劃最優路徑。李瑾,”他看向情緒稍穩但依舊惶恐的研究員,“你跟緊威爾遜,我們需要你關於b區結構的所有記憶,任何細節都可能救命。”
“檢查裝備,三十秒後,出發!”
沉重的合金氣密門再次被艱難地推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門外的黑暗更深沉,空氣仿佛凝固,帶著一股濃烈的金屬鏽蝕、臭氧,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腐敗有機物的腥甜氣味,直衝鼻腔。身後醫療站應急電源那搖曳不定的燈光,如同風中殘燭,無力地為他們這趟前途未卜的征程送行。
隊伍再次潛入令人窒息的黑暗。這一次,氣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運的鋼絲上。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體內可能潛藏著一顆由“母體”親手設置的定時炸彈,而唯一的拆彈專家,正身處龍潭虎穴,自身難保。
通道的損毀程度超乎想象,多處因劇烈衝擊而塌陷,扭曲的金屬管道和混凝土塊構成了複雜的障礙,隊伍需要像攀岩者一樣小心翼翼地攀爬,或者尋找危險的繞行路線。無處不在的幽影低語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如同無數冰冷的細針,持續不斷地試圖刺入每個人的腦海,挑動著神經。李瑾關於“標記”症狀的描述像惡毒的詛咒般在心頭盤旋,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近乎神經質地檢視著自己,任何一絲微小的眩暈、短暫的走神,甚至是不合時宜的記憶閃回,都會引起內心一陣冰冷的驚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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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涵緊跟在擔架旁,一隻手始終穩穩地扶著張偉身側的輸液袋,另一隻手緊握著生命監測儀,目光須臾不離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曲線。她的額頭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不僅僅是因為高強度的體力消耗和精神專注,更因為顧錦城那句“保護好自己,你的命同樣重要”言猶在耳。這讓她在履行醫生天職的同時,也多了一份對自身狀態的警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被珍視的感覺。
在一次攀越一處因主供水管道爆裂形成的、覆蓋著濕滑粘稠苔蘚狀物質的金屬障礙時,擔架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較大的傾斜和晃動。昏迷中的張偉喉間發出一聲模糊而痛苦的呻吟,監測儀上的心率曲線瞬間飆升,發出尖銳的警報。
“穩住!保持水平!”宋墨涵低喝,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權威。
前方抬擔架的趙青和威爾遜立刻肌肉賁張,額角青筋暴起,用儘全力對抗腳下濕滑的斜麵,將擔架一點點恢複平衡。幾乎就在宋墨涵因全神貫注於張偉狀況而腳下微微一滑的瞬間,一隻沉穩有力的大手從側後方伸來,精準而迅速地托住了她的後腰。
是顧錦城。他的手掌寬厚、灼熱,隔著作戰服和薄薄的醫生袍,依然傳遞來一股強大而令人心安的力量。宋墨涵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因用力而微微繃緊的肌肉輪廓和那份不容置疑的穩定感。她沒有回頭,隻是側過臉,對著他下頜剛毅的線條方向,急促地喘息了一下,低聲道:“謝謝。”
顧錦城沒有立刻鬆手,直到確認她雙腳完全踩實,擔架也徹底恢複平穩,才沉默地、仿佛無事發生般收回了手。但那短暫接觸所帶來的灼熱溫度與堅實觸感,卻在宋墨涵心中激蕩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洶湧的波瀾。在這危機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淵的絕對黑暗中,他的保護總是如此無聲卻精準,帶著一種屬於鐵血軍人的、不擅言辭卻重若千鈞的關懷與擔當。
隊伍在壓抑和警惕中繼續前進,根據許泊均不斷修正的指引和李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記憶,向著那微弱的信號源方向艱難跋涉。幽影的襲擊開始變得頻繁且更具組織性,雖然規模不大,往往隻是兩三隻一組,但它們神出鬼沒,攻擊角度刁鑽,顯然,“母體”已經清晰地感知到了這群不速之客的深入,正在不斷地加大攔截和消耗的力度。
在一次成功擊退兩隻從頭頂通風管道突然撲下的、形態更接近爬行動物的幽影後,一直負責側翼警戒的林靜突然身體猛地一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冰冷潮濕的牆壁才能站穩。她的臉色在戰術手電的餘光下顯得慘白如紙,呼吸急促得如同離開了水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