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基地的夜間照明調至最低檔位。主控室裡隻剩下李維正和許哲,兩人眼下的烏青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格外明顯。
“信號陣列穩定存在了十二小時。”許哲揉了揉眉心,“沒有攻擊意圖,但也沒有進一步的變化——就像在等待什麼。”
李維正放大其中一個能量節點的波形:“看這個諧波模式,它正在模仿基地的生命支持係統的頻率。不是複製,是……變奏。”
“像在創作?”
“更像是學習基礎上的創新。”李維正調出一組對比數據,“三天前我們發送的‘安全’概念信號,現在被它們重組成了十七種變體。每種變體都加入了新的頻率層——有些類似我們的情感生理信號,心跳、呼吸節奏的變化。”
許哲的疲憊一掃而空:“它們在嘗試理解我們的生理語言?”
“更準確地說,它們在嘗試建立跨物種的情感編碼。”李維正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如果我們能解碼這些變體,也許就能——”
警報聲打斷了他的話,這次是醫療站的緊急呼叫。
“李博士,請立刻來醫療站!”陳雅寧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張,“宋醫生的神經掃描出現異常波動!”
宋墨涵在睡夢中突然驚醒。
不是被聲音吵醒,而是一種感覺——仿佛有人在她的大腦深處輕輕敲擊,每一下都激起一圈漣漪。她坐起身,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光。
不是幻覺。皮膚下確實有淡淡的靛青色光暈在流動,與碎片樣本的光芒同頻。
“錦城。”她推醒身邊的顧錦城。
顧錦城瞬間清醒,特種兵的本能讓他在兩秒內完成從睡眠到戰鬥狀態的切換。看到宋墨涵手上的光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多久了?”
“剛發現。”宋墨涵的聲音保持鎮定,但顧錦城聽出了細微的顫抖,“沒有痛感,沒有麻木,隻是……能感覺到能量的流動。”
顧錦城按下床頭的緊急通訊按鈕:“醫療站,立即派醫療隊到我宿舍,隔離裝備。通知李維正博士。”
“等等。”宋墨涵抓住他的手腕,“先彆驚動整個基地。這可能隻是暫時的神經反饋。”
顧錦城看著她手上持續脈動的光芒,表情嚴峻如鐵:“墨涵,這不是我們能私下處理的情況。”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氣,“但至少讓我先做個自我評估。我是醫生,記得嗎?”
她閉上眼,開始係統性地檢查自己的生理狀態:心率78,正常;呼吸平穩;沒有頭痛、眩暈或視覺異常;思維清晰;對手指的控製力完整,隻是多了那層微弱的能量流動感。
“神經浸潤的殘餘效應在增強。”她睜開眼,“但暫時沒有危險跡象。我需要李博士的儀器做詳細掃描。”
顧錦城盯著她看了三秒,然後重新接通通訊:“調整指令:隻通知李維正博士和陳雅寧博士,帶便攜掃描設備來我宿舍。保持低調。”
五分鐘後,穿著防護服的兩人帶著設備趕到。宿舍狹小的空間頓時顯得擁擠。
“不可思議。”李維正一邊設置掃描儀一邊低聲驚歎,“能量與你的神經係統形成了某種共生回路,但沒有造成損傷——反而在優化神經傳導效率。”
陳雅寧盯著實時數據:“宋醫生,你現在有什麼特殊感覺嗎?除了視覺上的。”
宋墨涵思索片刻:“我能……感覺到基地的能量流動。生命支持係統、防禦屏障、甚至每個人的生物電場——就像一層模糊的背景噪音。”
“能分辨具體個體嗎?”
“太模糊了,像隔著水聽聲音。”她突然頓了頓,“但有一個能量特征特彆清晰——隔離實驗室裡的那個碎片樣本。它在……呼喚我?”
這個詞一說出口,所有人都安靜了。
顧錦城的手按在配槍上:“它試圖控製你?”
“不,不是控製。”宋墨涵努力尋找準確的描述,“更像是孩子呼喚母親,或者……一個實驗樣本在向它的創造者報告狀態。平靜、穩定、帶著一點好奇。”
李維正迅速對比數據:“她的神經波動與樣本的能量脈動同步率達到92。這不是單向影響,是雙向共鳴。”
“雙向?”顧錦城追問。
“樣本也在適應她的神經特征。”陳雅寧指著屏幕上交織的兩組波形,“看這裡——樣本原本規律的脈動節奏中,加入了微小的變奏,這些變奏恰好對應宋醫生的腦波特征。”
許哲少校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門口,顯然是被緊急情況召來的。他靠在門框上,眼神銳利:“這意味著什麼?碎片在個性化?”
“更像是學習如何與特定個體交流。”李維正的聲音裡混雜著恐懼與興奮,“它選擇了宋醫生作為第一個深度接觸的人類對象。”
宋墨涵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這次是生理性的。能量流動的速度在加快,從手臂蔓延至肩膀。
“濃度在上升。”陳雅寧監控著數據,“但依然沒有攻擊性。宋醫生,你需要進入醫療站的隔離觀察室,我們有更完善的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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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基地的主警報驟然響起——這次是最高級彆的紅色警報。
“碎片方向檢測到大規模能量異動!”林皓軒的聲音從全頻廣播中傳來,“全體進入戰鬥位置!重複,全體進入戰鬥位置!”
顧錦城瞬間轉身:“什麼類型?”
“不是攻擊!重複,不是攻擊模式!但能量讀數……前所未有!”林皓軒的聲音因震驚而變形,“它們在……在建立某種結構!”
主控室的戰術屏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原本分散的數十個碎片能量點正在向中心聚攏,在太空中編織出一個巨大的、旋轉的幾何結構。它不像人類建造的任何東西——不是飛船,不是武器,而是一種流動的、不斷變化的光之雕塑。
“能量讀數?”顧錦城衝進主控室,戰鬥服已經穿戴整齊。
“持續上升,但輻射模式……很奇怪。”技術員的聲音充滿困惑,“它在向四麵八方發射信號,但不是攻擊性的能量束。更像是……廣播。”
“廣播什麼?”
“正在解碼!”李維正也趕到了,宋墨涵緊隨其後,手上已經戴上了隔絕手套,但光芒仍然隱約可見。
魏清瀾上校站在觀察窗前,背影僵直:“這個結構有多大?”
“直徑約三公裡,還在緩慢擴張。”林皓軒彙報,“結構內部檢測到複雜的能量流動,類似於神經網絡——有節點,有連接,有信息傳遞。”
宋墨涵突然上前一步:“給我看能量流動的熱力圖。”
熱力圖投射在全息屏上。靛青色的能量在結構內部沿著特定路徑流動,形成了一幅不斷變化的圖案。
“這是……”宋墨涵的聲音輕如耳語,“這是人類大腦神經連接的簡化圖。”
死一般的寂靜。
許哲第一個打破沉默:“它們在展示它們理解了我們的大腦結構?”
“不僅僅是理解。”宋墨涵摘下左手手套,她手上的光芒此刻與屏幕上的熱力圖脈動完全同步,“它們在展示與我的神經係統的連接。看這個節點——對應我的前額葉皮層,負責高階認知和決策。這個——對應邊緣係統,情緒處理中心。”
她轉向顧錦城,眼中閃爍著醫生麵對罕見病例時的專注光芒:“它們不是威脅,錦城。它們在嘗試對話,用我能理解的方式。”
魏清瀾上校轉身,目光如刀:“宋醫生,你的個人狀況現在與基地安全直接相關。我需要你進入完全隔離,直到我們確認——”
“確認什麼?”宋墨涵打斷她,語氣依然平靜但堅定,“確認我沒有被控製?確認我沒有變成威脅?上校,如果碎片真想攻擊我們,以它們展示的能量控製能力,我們早已不複存在。它們選擇展示理解,而不是力量。”
顧錦城站到宋墨涵身邊,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宣言:“魏清瀾上校,我請求啟動‘橋梁計劃’第二階段——主動回應。”
“太冒險了。”
“戰爭本身就是冒險。”顧錦城說,“但有些風險值得承擔。如果我們錯過了這個接觸窗口,可能永遠不會再有機會。”
李維正加入支持:“我可以設計一個安全協議,以宋醫生為中介,但設置多重隔離屏障。能量流通過濾係統,信號雙向驗證,還有緊急切斷裝置。”
“我需要一個保證。”魏清瀾的目光掃過在場每個人,“如果情況失控,誰有權做出最終決定?誰來決定切斷連接,即使那可能傷害宋醫生?”
沉默再次降臨。
宋墨涵開口:“我自己。”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是醫生,也是軍人。”她說,“我知道什麼時候必須繼續治療,什麼時候必須放棄。如果接觸過程中出現危險跡象,我會發出切斷信號。但如果我的判斷可能受影響……”
她看向顧錦城。
顧錦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說:“那麼由我決定。我承諾,在必要時刻,我會選擇保護基地和所有人——包括你。”
這句話的代價,隻有他們兩人明白。
魏清瀾審視著他們,許久,緩緩點頭:“四小時準備時間。我要看到完整的協議設計,三層冗餘安全係統,還有所有可能情況的應對預案。如果任何一項不達標,任務取消。”
準備室裡的空氣緊繃如弦。
宋墨涵坐在醫療椅上,身上連接著數十個傳感器。李維正和醫療團隊正在做最後的檢查,而顧錦城站在觀察窗外,穿著全套指揮官製服,表情如雕像般肅穆。
“神經屏障設置完畢。”李維正說,“能量流將通過三個過濾層,任何攻擊性模式都會立即觸發切斷。同時,我們會持續監控你的生命體征,有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