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有些選擇與理性無關。”顧錦城用右手輕輕拂開她額前散落的發絲，“就像你明明可以優先治療輕傷員保證效率，卻選擇花二十分鐘去救一個可能救不回來的士兵。”
“因為我是醫生。”
“而我是你的丈夫。”
這句話讓宋墨涵愣住了。在他們的婚姻關係中，“丈夫”這個身份常常被“戰友”、“隊長”、“保護者”等角色覆蓋。這是顧錦城第一次如此明確地將夫妻關係置於其他身份之上。
“今天能量共鳴發生時，我感覺到了一些...你的記憶片段。”顧錦城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麼，“是你小時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情景，還有...你父親去世那天的雨。”
宋墨涵的手微微一顫：“能量共鳴會共享記憶？”
“可能隻是強烈的情感印記。”顧錦城握住她的手，“我記得你在葬禮上沒哭，但晚上一個人躲在衣櫃裡。你母親找了你三個小時。”
那是宋墨涵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秘密。父親去世時她七歲，白天表現得像個懂事的小大人，安慰崩潰的母親，接待前來吊唁的親友。隻有深夜無人時，她才敢釋放悲傷。
“你怎麼會...”
“我不知道。”顧錦城誠實地說，“就像那些畫麵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還有你在醫學院第一次麵對死亡病例時的恐懼，你拿到醫師資格證那天的喜悅...很多碎片。”
宋墨涵閉上眼睛。如果能量共鳴能夠共享記憶，那麼顧錦城是否也看到了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部分？那些她從未示人的懷疑、恐懼、軟弱...
“我也看到了一些你的過去。”她輕聲承認，“你第一次執行任務時的緊張，你失去戰友時的自責，還有...你決定向我求婚前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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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輪到顧錦城怔住了。
“你猶豫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擔心這份感情會成為我的弱點，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宋墨涵睜開眼睛，淚水無聲滑落，“傻瓜，愛從來不是弱點。沒有這份愛，今天我可能無法完成那個複雜的進化。”
顧錦城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動作笨拙而溫柔。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此刻卻像個不知如何安慰人的少年。
“我們都需要休息。”最終，他隻能說出這句話。
風暴仍在呼嘯，但宿舍內靜謐安寧。兩人和衣躺在狹窄的單人床上——這是戰地條件下的常態。顧錦城用未受傷的手臂環住宋墨涵，讓她靠在自己胸前。
“三十天後，我們就要進入深淵基地。”宋墨涵在黑暗中輕聲說。
“嗯。”
“媽媽留下的後門...如果真的需要犧牲才能激活呢？”
顧錦城沉默良久。就在宋墨涵以為他已經睡著時，他開口了：“那我們就把犧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你的母親賭上一切留下那條生路，不是為了讓我們去送死。”
“但如果彆無選擇——”
“戰場上永遠有選擇。”顧錦城的聲音堅定而沉穩，“我會找到第三條路。我答應過要陪你走到最後，這個承諾包括活著回來。”
宋墨涵抱緊了他。在這個風暴肆虐的夜晚，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上，這個男人的承諾成為了她最堅實的錨點。
“顧錦城。”
“嗯？”
“等這一切結束，我們要一個真正的婚禮。不在哨站，不在戰場，在一個有陽光和鮮花的地方。”
顧錦城的手臂收緊了：“好。還要有你的同事，我的戰友，所有活下來的人都要參加。”
“然後我們去度蜜月。不去什麼著名景點，就找個安靜的海邊小鎮，睡到自然醒，吃當地的小吃，像普通人一樣散步...”
她的聲音漸漸模糊，終於被疲勞拖入睡眠。顧錦城保持清醒，聽著她的呼吸逐漸平穩，感受著她溫暖的體溫。
窗外，風暴開始減弱。沙漠的黎明即將到來，而新的一天將帶來新的訓練、新的挑戰、新的危險。
但至少此刻，他們擁有彼此。
走廊另一端的研究室內，周明遠和林靜教授仍在工作。分析儀屏幕上，宋墨涵和顧錦城的能量共鳴數據反複播放。
“這種同步程度前所未見。”林靜教授記錄著觀察結果，“如果能夠穩定複製，或許可以開發出新的雙人作戰模式。”
周明遠卻皺眉沉思：“但我擔心的是...這種深度共鳴是否可逆。能量層麵的糾纏太深，如果一方...”
他沒有說完，但林靜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可能承受的不隻是情感創傷，還有能量層麵的反噬。那可能是致命的。
“蘇博士的設計中應該考慮到了這點。”林靜試圖保持樂觀，“她不會讓女兒冒這種風險。”
“希望如此。”周明遠調出蘇婉清的研究筆記，尋找關於能量共鳴安全機製的記錄。
沙漠的第一縷晨光穿透逐漸平息的沙塵，照進哨站的窗戶。新的一天開始了，距離深淵基地的行動又近了一步。
而在醫療室的觀察窗前，葉晚舟靜靜站立。她的傷已基本痊愈，但醫生建議再觀察一周。看著窗外逐漸清晰的沙漠景象，她想起多年前與蘇婉清的一次對話。
那時她們都還年輕，蘇婉清剛懷孕，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說：“如果是個女兒，我希望她既能溫柔待人，又有堅守信念的勇氣。”
“如果是個戰士呢？”葉晚舟問。
“那就希望她能遇到一個懂得她溫柔的人。”蘇婉清微笑，“最鋒利的劍也需要劍鞘，否則終會傷及自身。”
當時葉晚舟不以為然。但現在，看著顧錦城和宋墨涵的相處模式，她突然理解了那位母親的深意。
風暴完全停止了。哨站的日常訓練即將開始，傷員需要複查，防禦工事需要修複，新的情報需要分析。
但在這一切開始之前，還有短暫的寧靜時刻。宋墨涵在顧錦城懷中醒來，發現他已經醒了，正靜靜看著她。
“早安。”他低聲說。
“早安。”她回以微笑。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激情擁吻，隻有兩個在戰火中相愛的人，在黎明時分交換的一個眼神，一句問候。
但這已經足夠。
足夠讓他們有勇氣麵對接下來的所有戰鬥，足夠讓他們相信——無論前路多麼黑暗，愛是永不熄滅的光。
晨光中，哨站的警報係統突然發出輕微提示：遠程探測器發現可疑能量波動，距離五十公裡，正在評估威脅等級。
新的戰鬥即將開始。
宋墨涵和顧錦城同時起身，迅速整理裝備。醫生和戰士再次上線，丈夫和妻子暫時退居幕後。
但這一次，他們知道，無論麵對什麼，他們不再孤單。
兩人的手在門口短暫交握，能量場再次產生微弱共鳴——那是一種無聲的誓言：
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然後，他們走向各自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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