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留下的預言與那份來自未來的、血淋淋的真相,如同最刺骨的寒風,吹散了勝利後殘存的最後一絲暖意。
鬼殺隊總部,不再有歡聲笑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到極致的靜默,以及一種被命運巨輪推動著前行的、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沒有時間沉浸在悲傷與質疑中。產屋敷耀哉展現出了作為領袖前所未有的決斷力。在柱們的全力輔佐下,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且高效地執行下去。
撤離,開始了。
這並非一次簡單的戰略轉移,而是一次近乎斬斷所有過去、奔赴未知未來的大遷徙。
目標不僅僅是鬼殺隊現有的成員,還包括所有隊員在世的家人、朋友,以及那些在漫長歲月中。
曾以各種方式幫助、庇護過鬼殺隊的人們——提供情報的村民,暗中資助的商人,救治傷員的醫生。
乃至一些隻是心存善意、曾給過隊員們一碗水、一頓飯的普通家庭。
鎹鴉攜帶著最高級彆的密信,飛向全國各地。
隱部隊的成員傾巢而出,他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說服、組織、並護送這些分散在各地的人員,前往指定的、隱蔽的彙合點。
這個過程充滿了艱難與風險。並非所有人都相信這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的“末日預言”,有人懷疑,有人恐懼,有人舍不得祖輩傳下的家業。
但鬼殺隊以千年來的信譽和斬鬼的功績作為擔保,更重要的是,那份由產屋敷耀哉親筆書寫、蓋有主公印信的書信,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
“請相信我們,這並非逃離,而是為了在未來的滔天罪孽中,保存這片土地上最後的人性與火種。”
類似的話語,在無數個城鎮、村莊中重複。最終,對鬼殺隊的信任,以及對那隱約透露出的、關乎未來巨大災難的恐懼,促使大多數人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拋棄家園,跟隨撤離。
與此同時,鬼殺隊動用了千年積累的部分財富,通過隱秘的渠道,瘋狂采購和租賃所有能找到的大型海船。
物資被秘密且高效地轉運上船:食物、淡水、藥品、衣物、工具、書籍……一切能夠支撐他們在陌生土地上重新開始生活的必需品。
刀匠之鄉的部分匠人,也在說服下,帶著他們的工具和技藝,加入了遷徙的隊伍。
總部內,重要的文獻、曆代犧牲者的牌位、象征著傳承的物件被小心打包。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一種與時間賽跑的緊張氣氛。
柱們分工明確,富岡義勇和悲鳴嶼行冥負責維持秩序和安撫躁動;煉獄杏壽郎和宇髄天元負責物資調配和登船協調。
蝴蝶姐妹和甘露寺蜜璃則負責醫療準備和照顧老弱婦孺;不死川實彌和伊黑小芭內負責外圍警戒,確保撤離路線的安全。
時透無一郎和灶門炭治郎則作為機動力量,四處支援。
他看著忙碌而沉默的眾人,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責任——保護好眼前這些幸存下來的人們。
香奈惠站在庭院中,看著那株即將被遺棄的紫藤花樹,眼神哀傷而堅定。蝴蝶忍站在她身邊,輕輕握住了姐姐的手。
數日後,在月隱星稀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幾支龐大的隊伍,如同沉默的溪流,從不同的方向,悄然彙聚到了沿海一處偏僻而隱蔽的港灣。
那裡,數十艘大小不一的船隻靜靜地停泊著,如同蟄伏的巨獸。
登船的過程有序而迅速,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呼吸聲、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海浪拍打礁石的嗚咽。
孩子們被大人緊緊抱在懷裡,老人們回頭望著黑沉沉的內陸,渾濁的眼中流出淚水。
年輕的隊員們攙扶著家人,最後一次回頭,望向那片他們出生、成長、並為之血戰的土地。
當最後一批人員和物資被安全運送上船,東方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產屋敷耀哉在天音的攙扶下,登上了最大的那艘主船。他麵向所有船隻,雖然目不能視,卻仿佛能“看”到每一張麵孔。
“啟航。”
沒有激昂的演說,沒有多餘的告彆,隻有這兩個字,沉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纜繩被解開,船帆在晨風中緩緩升起,錨鏈嘩啦啦地收起。
船隊,如同離弦的箭,又如同掙脫了無形絲線的風箏,開始緩緩駛離這片熟悉的土地。
當船隊駛入深海,太陽終於完全躍出了海平麵,將萬道金光灑向無垠的大海,也照亮了身後那逐漸遠去的、蜿蜒的海岸線。
所有人都自發地來到了甲板上,擠在船舷邊,無聲地回望。
那片土地,在朝陽下呈現出一種寧靜而美麗的翠綠色。
山脈的輪廓熟悉而親切,那是他們曾經穿梭、戰鬥過的地方。
那裡有盛開著紫藤花的家,有埋葬著戰友的山崗,有流淌過汗水與鮮血的訓練場,有尋常街巷中溫暖的燈火,有他們守護過的每一個笑容……
如今,他們要親手遠離這一切。
複雜的情緒在每一個人心中翻湧。有對故土的不舍與眷戀,有對未來的茫然與恐懼,有對那“預言”是否成真的疑慮,更有一種……
從即將降臨的“神罰”中僥幸逃脫的、難以言喻的負罪感。
香奈惠靠在船舷,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她望著那片生機勃勃的綠色,眼中是深深的悲哀。她守護的美好,終究敵不過人性深處孕育的黑暗。
煉獄杏壽郎挺直著脊梁,火焰般的頭發在風中舞動,他洪亮的聲音此刻有些低沉:“不要回頭!我們的道路在前方!”
但他的拳頭,卻握得指節發白。
悲鳴嶼行冥淚流滿麵,雙手合十,為那片土地,也為船上所有人的未來,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