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大災之後,百廢待興,亦是大破大立之機!”
趙頊猛地站起身,走到懸掛的巨幅疆域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河北兩路的位置。地震、旱蝗肆虐後的土地,固然滿目瘡痍,但也如同被野火燒過的荒原,舊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規則最有可能在此建立。
王安石看到的“荒田”,在趙頊眼中,是整頓河北財政、軍事、乃至吏治的最佳切入點和試驗場!
“王安石,你可是朕破除這沉沉暮氣、劈開混沌的第一道曙光?”
趙頊凝視著地圖,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他需要這把劍,不僅是為了清理河北的荒田,更是要用這河北的“頑石”,來磨礪他未來變革天下的“利器”!富弼用王,是為維穩;他趙頊用王,是為開創!
決心已定,趙頊回到禦案前,神色恢複了帝王的冷靜與決斷。
“來人!”
貼身內侍李憲應聲而入。
“傳朕旨意。”趙頊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王安石所奏,準其所請!著吏部、中書速辦:
一、擢江寧府陸佃為河北東西路荒田勾當公事,即日赴大名府王安石處任職。
二、調江寧司理參軍盧秉,赴河北協理田畝訟獄。
三、準秘書省正字曾鞏,協理河北水利文書規製。”
他沒有絲毫猶豫,對王安石點名要的核心班底,全盤批準。這既是對王安石識人眼光的信任,更是向所有朝臣表明他支持王安石的堅定態度。
然而,聖旨並未就此結束。趙頊略一沉吟,眼中閃過一絲更深謀遠慮的光芒。王安石要三個人,他便給,但這還不夠。
他要送給王安石兩份意想不到的“大禮”,助其真正在河北站穩腳跟,大刀闊斧。
“另外,”趙頊繼續口述旨意,這一次,內容更為驚人,“著三司判官章惇,卸任現職,改任‘河北東西路荒田巡撫副使’,為王安石副貳,即日赴任,讚畫一切機宜!”
李憲聞言,心中一震。章惇!此子雖年輕,但才華橫溢,機敏果決,在西北軍需任上表現出色,是朝野皆知的乾練之才,更是皇帝近年來頗為賞識、有意栽培的少壯派。
將其派給王安石做副手,這已遠超尋常的人員調配,簡直是將一柄未來的宰輔之才,直接配給了王安石做先鋒!此中蘊含的期待與支持力度,非同小可。
“還有,”趙頊的第三道指令,更是石破天驚,“傳諭河北東西路皇城司提舉:自即日起,凡涉及州縣田畝、吏治、豪強動態之緊要情報,除直報京師外,需另錄副本一份,密送王安石處參閱。不得有誤!”
這道命令,讓久經世麵的李憲都差點驚呼出聲。將與王安石共享皇城司的機密情報!這意味著皇帝將自己在河北的“耳目”直接借給了王安石使用。
這已不是簡單的支持,而是近乎絕對的信任和毫無保留的授權!有了皇城司的情報,王安石就如同有了“天眼”,對地方官紳的動向、田畝隱匿的真相,將了如指掌,足以做到知己知彼,精準打擊。
“陛下……此事,是否需知會兩府相公?”李憲小心翼翼地提醒。如此安排,尤其是共享皇城司情報,必然會在中樞引起軒然大波。
趙頊冷哼一聲,目光如電:“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河北之事,關乎國本,豈能因循守舊,貽誤時機?朕意已決,照辦即可!若有非議,朕一力擔之!”
這一刻,年輕皇帝展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魄力與獨斷。他不僅要滿足王安石的請求,更要賦予他遠超預期的資源和權限,讓他能心無旁騖地去衝擊那潭死水。
趙頊的深遠考量:
章惇:既為臂助,亦為耳目與製衡。章惇才乾超群,可成為王安石的得力臂膀,加速改革。
同時,章惇是皇帝親自提拔的人,其存在本身,就是對王安石的一種隱性監督和製衡,確保河北的改革不會完全脫離皇帝的掌控軌道。
皇城司情報:授之以漁,亦顯絕對信任。共享情報,是最高級彆的支持信號,能讓王安石感受到知遇之恩,死心塌地。
更重要的是,這能極大提升王安石團隊的效率和精準度,避免盲目樹敵,減少阻力,實質是保護改革成果和王安石本人。
政治信號的強力釋放:這番舉動,是向以富弼、文彥博等為代表的元老重臣,以及所有觀望的朝野勢力。
明確宣告:皇帝改革的意誌堅定不移,對王安石的支持不留餘地。這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更大規模的變法,進行鋪墊和預熱。
當這幾道旨意以最快的速度發出時,趙頊再次走到地圖前。他仿佛看到,王安石在接到這份沉甸甸的“厚禮”時,那震驚而又更加堅定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已經將最鋒利的劍,磨得更加銳利,並為他配上了最堅固的盾和最明亮的燈。
“王安石,莫負朕望。”趙頊低聲自語,目光穿越宮殿,望向北方,“這河北的棋局,朕已為你落下了最重的幾子。接下來,就看你這‘拗相公’,如何在這盤大棋中,為朕,也為這大宋,殺出一條血路了!”
風雪彌漫的官道上,攜帶著皇帝特殊使命和厚望的信使,正策馬揚鞭,奔向大名府。
而一場由年輕皇帝主導、老成謀臣布局、銳意改革者執行的,即將深刻影響北宋國運的宏大實驗,已在河北悄然拉開了序幕。
王安石不再孤獨,他身後的影子,是那位同樣年輕、卻更具雄心的帝王。
熙寧元年十二月初的一個深夜,福寧殿內燭火通明。趙頊批閱完日常奏章,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目光落在了案頭一份由皇城司都知李憲密奏的《皇城司外貿收支節略》上。
這本是例行公事,他起初並未在意,隻是想了解一下那條“臨時”財路的近況。
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最後彙總的那幾行數字時,捏著奏章的手指猛地一緊,呼吸都為之一滯。
“自熙寧元年五月至十一月,累計經曹氏商隊發往遼國上京、中京、西京等處貨值:六十五萬七千八百貫。扣除各項成本,實得淨利:四十萬零三千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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