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碎金似的灑進妖窟，二柱子的嗩呐還在“咿咿呀呀”地跑調，張屠戶正用鐵鉗撬卡在石縫裡的半截巨蟒鱗甲——說是要帶回家給兒子當彈珠玩。葉辰蹲在桂樹苗旁，指尖拂過葉片上的露珠，忽然聽見洞外傳來“嗚嗚”的怪響，像有誰在哭，又像野獸被踩了尾巴。
“咋回事？”張屠戶舉著鱗甲站起身，鐵鉗“當啷”掉在地上，“該不會是深淵蟒的親戚來找茬了吧？”
葉辰皺眉側耳聽，那聲音忽遠忽近，混著風裡的嗚咽，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他拽了拽二柱子的袖子，“吹段《將軍令》試試。”嗩呐聲剛起，那怪響突然變急，像是被激怒了，緊接著，洞口滾進來幾隻缺胳膊斷腿的低階魔獸——有被踩扁半張臉的土撥鼠，有翅膀折成直角的飛蛾，還有隻獨眼巨猿，正用僅剩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嘴裡淌著黑血。
“原來是群沒跑遠的殘兵。”二柱子把嗩呐往腰上一彆，擼起袖子就要衝，卻被葉辰拉住。“彆急，你看它們眼睛。”眾人定睛一看，那些魔獸的瞳孔全是渾濁的灰黑色，像是被什麼東西蒙了心智，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
“是深淵蟒的餘毒。”林硯舉著劄記跑過來，書頁上正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字：【蟒毒殘留在低階魔獸體內，會催生出無意識的破壞欲，雖不成氣候，卻能攪得周邊雞犬不寧。】她指尖點向插畫裡巨蟒的毒囊，“得找到殘留的毒源，不然殺多少都沒用。”
“毒源在哪？”張屠戶扛起鐵鉗，眼睛瞪得像銅鈴。葉辰望向妖窟深處，那裡的陰影比彆處更濃，連晨光都滲不進去。“多半在深淵蟒的巢穴——剛才它扭動時，尾巴總往那邊勾，肯定藏著東西。”
話音未落，那隻獨眼巨猿突然咆哮著撲來，速度竟比完好時還快，顯然是毒勁催的。張屠戶“嘿”一聲，鐵鉗橫掃，正砸在巨猿後腦勺，那畜生踉蹌了兩步，轉身又撲，腦門上的傷口裂開，黑血濺了張屠戶一臉。“這玩意兒不怕疼啊！”他抹了把臉，血珠子甩得像下雨。
“二柱子，來段《百鳥朝鳳》！”葉辰喊道。嗩呐聲驟然變得清亮，帶著股生機勃勃的勁兒，那些被毒控的魔獸動作明顯一滯，渾濁的眼睛裡閃過絲迷茫。葉辰趁機拽過張屠戶扔來的鐵鉗，瞅準巨猿的膝蓋關節猛砸下去——那裡沒被毒血浸透，是弱點。
“哢嚓”一聲脆響，巨猿轟然跪地，葉辰順勢踩住它後背，鐵鉗抵住後腦勺：“林硯，劄記有沒有說怎麼解這毒？”
“用桂樹苗的汁液！”林硯急得把樹苗往這邊推了推，小樹苗像是聽懂了，葉片抖落幾片帶著露珠的嫩芽。葉辰抓起嫩芽往巨猿鼻子裡一塞，那畜生猛地打了個噴嚏，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眼睛裡的渾濁漸漸退去，癱在地上隻剩喘氣的份。
“有效！”眾人精神一振，二柱子的嗩呐吹得更歡了，竟把《百鳥朝鳳》吹成了《甩蔥歌》的調調。葉辰扛著鐵鉗在前開路，張屠戶抱著桂樹苗當“解藥罐子”，林硯舉著劄記當導航，一路往妖窟深處闖。那些殘兵魔獸被嗩呐聲擾得心煩意亂，再被樹苗嫩芽一熏，沒多久就癱了一地。
走到陰影最濃處，果然看見個石龕，裡麵擺著顆拳頭大的黑色卵囊，正“砰砰”跳著，像顆跳動的毒心臟。卵囊周圍纏著無數細如發絲的黑線，連向外麵的魔獸——原來這才是毒源，靠著黑線操控殘兵。
“看我的！”張屠戶掄起鐵鉗就要砸，卻被葉辰按住，“彆硬來，這玩意兒一碎，毒線說不定會炸。”他從懷裡摸出之前收的骨笛，湊到嘴邊吹了個急促的調子，金紋順著笛音纏上卵囊，像層網把它裹住。
“二柱子，最高音！”葉辰喊道。嗩呐聲直衝雲霄，震得石龕都在顫，卵囊上的黑線“劈裡啪啦”斷了一地。葉辰趁機拽過桂樹苗，把整棵苗摁在卵囊上——嫩芽瘋長，根係像吸管似的紮進卵囊，黑色的汁液順著根須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變成了透明的水珠。
卵囊漸漸癟下去，最後“噗”地癟成張皮。二柱子的嗩呐正好吹到最高音，驚得洞頂掉下來幾隻蝙蝠，撲棱棱飛走了。張屠戶撓撓頭，“就這？我還以為得多驚天動地呢。”
葉辰撿起那張空皮，對著晨光一照，薄得像層紙。“有時候破陣，靠的不是力氣，是活氣。”他把皮往地上一扔，被桂樹苗的根須迅速分解成了養分。
洞外的晨光漫進來，照亮滿地恢複神智的魔獸，它們搖搖晃晃地往外走，有的還回頭衝葉辰他們擺擺尾巴，像在道謝。二柱子的嗩呐還在哼著跑調的《甩蔥歌》，張屠戶正跟隻土撥鼠搶半塊餅乾，林硯的劄記上又多了行字：【毒源儘除，餘孽皆散。】
葉辰望著洞口的光，突然覺得這妖窟也沒那麼陰森了。或許所謂降妖除魔，不隻是打打殺殺，有時候，一點清亮的調子，一棵冒芽的小苗，就足夠把黑暗撐出個窟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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