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正蹲在鎮魂碑前燒紙，嘴裡念念有詞，把老李留的紅燒肉調料包拆開，連帶著半塊沒吃完的窩頭一起扔進火裡，美其名曰“給老哥們送點硬菜”。火星子濺在他的鎮魂鍋上，發出“劈啪”的輕響，倒像是有人在那邊敲鍋回應。
“我說胖爺，你這祭品送得也太寒酸了。”蘇青鸞用夜明珠照亮碑上的刻痕，老李、老柴、老王的名字被她用工整的字跡刻在“鎮魂”二字下方，金芒流過刻痕，名字竟微微發亮，“回頭咱找塊好木頭，給蛛老弟也立個牌位，就放你家灶台上，天天給它供紅燒肉。”
“那必須的！”王胖子抹了把臉，把鎮魂鍋往碑上一扣，鍋底的金光與碑上的金光交融，竟在半空映出個模糊的笑臉，像極了老柴年輕時的模樣，“你看！老柴笑了！他肯定是誇胖爺我懂事！”
葉辰的消防斧在骨林邊緣的土地上輕輕敲擊，原本黑色的泥土正在變綠，草芽頂破地皮鑽出來，帶著股清新的泥土味，與之前的腐朽氣息截然不同。他彎腰撿起塊齒輪碎片，碎片上的鏽跡正在剝落，露出裡麵的星鐵光澤，在地脈水的衝刷下泛著柔和的光。
“地脈淨化了。”葉辰將碎片扔進背包，“機械神教留在骨林的能量正在消散，用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變回普通的林子。”
王胖子突然指著骨林外的山坡，眼睛瞪得溜圓：“我操！那是啥？”
山坡上滾下來群毛茸茸的東西，近了才看清是群小狼崽，隻是這些狼崽的骨架是白色的，像用玉石雕琢而成，眼睛是清澈的綠色，正搖著尾巴往骨林裡跑，路過葉辰腳邊時還蹭了蹭他的褲腿，一點都不怕生。
“是骨甲狼的幼崽？”蘇青鸞的箭立刻鬆了弦，金芒在她指尖消散，“它們好像失去了凶性，變得溫順了。”
小狼崽們跑到鎮魂碑前，圍著石碑轉了幾圈，然後用鼻子拱了拱地上的灰燼，像是在祭拜。為首的那隻狼崽嘴裡還叼著塊芯片，正是機械蜘蛛的核心芯片，它把芯片放在碑前，對著三人嗚咽了幾聲，像是在道謝。
“這叫‘物歸原主’？”王胖子蹲下來想摸狼崽，手剛伸過去就被狼崽舔了口，嚇得他猛地縮回手，“哎喲！這小玩意兒舌頭還挺糙！”
玄龜突然發出“昂”的一聲輕吟，背甲上的金紋開始流動，在地上畫出個巨大的陣法。陣法亮起的瞬間，骨林裡的齒輪殘骸紛紛飛起，在陣法中央凝聚成個金屬平台，平台上竟自動浮現出桌椅，像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宴席。
“龜兄這是要請客？”王胖子搓著手湊過去，發現桌椅都是用沒被汙染的星鐵打造的，摸上去還帶著暖意，“這待遇，比村裡的流水席還強！”
蘇青鸞的夜明珠放在桌子中央，光芒變得柔和，照亮了桌角的字——是用星鐵屑拚的“謝”字，筆畫歪歪扭扭的，像機械蜘蛛的筆跡。她突然笑了，從背包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她之前收集的機械蜘蛛斷腿，此刻斷腿上的齒輪開始轉動，在桌麵上拚出個笑臉。
“是它留的。”蘇青鸞的指尖拂過笑臉，齒輪轉動的“哢噠”聲像是在笑，“它知道我們會贏。”
葉辰從背包裡掏出個酒葫蘆，是老李的遺物，裡麵還剩小半瓶米酒。他給三個碗倒上酒，將其中一碗灑在鎮魂碑前：“老哥們，這杯我敬你們。”
王胖子搶過酒葫蘆灌了一大口，嗆得直咳嗽，眼淚卻掉了下來：“老李的米酒還是這麼烈！想當年我偷喝他的酒，被他追著打了半條街，最後還是老柴把我護下來的……”
夕陽的餘暉透過骨林的縫隙照進來，落在金屬平台上，星鐵桌椅泛著金光，小狼崽們趴在桌下打盹，玄龜的背甲像塊巨大的玉璧，映著天邊的晚霞。葉辰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覺得老柴他們從未離開，隻是換了種方式守護著這片土地。
“走了。”葉辰把酒葫蘆揣進懷裡，消防斧在地上拖出串輕快的聲響，“村裡的人還等著消息呢。”
王胖子扛起鎮魂鍋，鍋沿的金光在地上拖出道亮線，像條金色的尾巴。“回去我就讓我奶燉紅燒肉！用老李的調料，放雙倍桂皮！”他突然想起什麼，對著小狼崽們喊，“你們也跟來？胖爺我讓我奶多燉一鍋，給你們也改善改善夥食！”
小狼崽們像是聽懂了，搖著尾巴跟在後麵，為首的那隻還叼著機械蜘蛛的芯片，芯片的藍光與鍋沿的金光交相輝映。
玄龜跟在最後，背甲上的陣法緩緩收起，金屬平台開始分解，變回齒輪散落在骨林裡，化作滋養土地的養料。隻有鎮魂碑前的“謝”字留了下來，被夕陽鍍上層金邊。
走出骨林時，王胖子突然哼起了小調，是村裡辦喜事時唱的調子，跑調跑到天邊，卻聽得人心裡暖和。蘇青鸞跟著輕輕唱，聲音清越，和他的跑調形成奇怪的和諧。葉辰的消防斧敲著石頭伴奏，“哐當哐當”的節奏竟意外合拍。
遠處的黑風嶺升起嫋嫋炊煙，隱約能聽到村裡的狗叫。王胖子突然指著村口的老槐樹，樹乾上竟新抽出了綠芽，在晚風中輕輕搖晃。
“你看！”王胖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笑得格外燦爛，“老槐樹活了！”
葉辰抬頭望去，老槐樹上的裂痕裡滲出金色的汁液，像是地脈的饋贈。他知道，這不是結束，機械神教的陰影還在暗處，三百年的輪回也尚未終結，但此刻他心裡沒有絲毫畏懼。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身後有長眠的英靈，身邊有最可靠的夥伴，手裡有趁手的武器，心中有不滅的信念。
這就夠了。
王胖子的跑調歌聲在山路上回蕩，鎮魂鍋的“哐當”聲像是在打拍子，小狼崽們的嗚咽聲混在其中，構成了首奇怪卻溫暖的歌謠，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越唱越遠。
而骨林深處，鎮魂碑上的名字在暮色中輕輕發亮，仿佛有人在低聲應和著那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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