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坡上的碎石還在嘩啦啦往下滾，像永遠倒不完的沙漏。葉辰拽著根野葡萄藤往下滑，鞋底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褲腿被荊棘劃破好幾道口子，滲出血珠又很快被汗水衝淡。
"老葉你慢點！胖爺我快抓不住了！"王胖子吊在藤條末端，肥碩的身子把藤蔓墜得咯吱響，活像串在繩上的巨型粽子。他另一隻手死死攥著那把歪了槍管的火銃，生怕掉下去砸了自己的腳，"這坡比鎮上澡堂的滑梯還陡！早知道帶副手套了，現在手心全是血泡！"
"閉嘴省點力氣。"蘇青鸞從旁邊的石縫裡探出頭，她選了條更隱蔽的路線，靴底釘著特製的鐵爪，在岩壁上攀爬如履平地。她往坡下瞥了眼，眉頭瞬間擰緊，"小心！前麵有鬆動的頁岩！"
話音未落，葉辰腳下的石塊突然崩裂，他整個人往下墜了半尺，幸虧及時用消防斧插進岩縫，斧刃的藍火蹭著石壁燃起一串火星，才勉強穩住身形。低頭一看，陡坡下五十丈處是片渾濁的水潭，水麵漂浮著暗綠色的泡沫，隱約能看見母獸的尾巴尖在泡沫裡晃動——看來是滾進水裡了。
"那畜生在水裡撲騰呢！"王胖子也看見了，突然來了精神，"胖爺我這就給它來個"深水炸彈"！"他摸出最後一包硫磺硝石，作勢就要往下扔，卻被蘇青鸞厲聲喝止。
"彆扔！那水潭不對勁！"蘇青鸞的箭尖指著水麵的泡沫，"你看那些泡泡，破的時候帶著藍火苗，底下肯定有沼氣！"
葉辰也發現了——剛才崩落的碎石掉進水裡，激起的浪花竟泛著淡藍色的熒光，還伴隨著輕微的爆鳴聲。他用消防斧勾過塊鬆動的頁岩，瞄準母獸的位置扔下去，石塊落水的瞬間，水麵"騰"地竄起半尺高的藍火，嚇得母獸猛地從水裡竄出來，龐大的身軀撞在潭邊的岩壁上，濺起的水花帶著股濃烈的臭雞蛋味。
"是硫磺泉！"葉辰恍然大悟，"這水潭底下連著硫磺礦脈，沼氣濃度高得嚇人，一點火星就能炸翻天。"他看了眼王胖子手裡的硫磺包，"你那玩意兒要是扔下去，咱們仨今天就得在這兒集體泡澡——還是火葬場vip套餐。"
"那咋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喘氣吧？"王胖子悻悻地把硫磺包塞回懷裡，"這畜生皮糙肉厚，摔進水裡居然還沒死透，剛才那下撞岩壁，聽著跟敲悶鼓似的。"
母獸確實沒受致命傷。它此刻正趴在潭邊的泥地上，甩著腦袋吐水，額頭上的月牙白紋被血汙糊住，卻依舊透著凶光。最麻煩的是，它似乎意識到了沼氣的危險，死活不肯再靠近水潭中央，隻是用爪子扒拉著岸邊的濕泥，往坡上挪動，動作雖然遲緩，卻異常堅定。
"它想爬上來。"蘇青鸞的箭已經瞄準母獸的後腿關節，"趁它現在沒力氣，我射穿它的肌腱。"
"等等。"葉辰突然按住她的箭杆，目光落在母獸身後的岩壁上——那裡有個黑黢黢的洞口，被藤蔓和濕泥掩蓋著，剛才母獸撞岩壁時蹭掉了半片藤蔓，才露出個模糊的輪廓，"那洞裡有東西。"
三人屏住呼吸望去——隻見洞口的陰影裡，隱約有無數雙小眼睛在閃爍，像撒了把碎玻璃，還伴隨著細微的"嘶嘶"聲，聽得人頭皮發麻。母獸似乎也察覺到了，突然停下動作，警惕地對著洞口低吼，尾巴緊張地掃著地麵。
"是蛇！"蘇青鸞的聲音壓得極低，"而且是"藍鱗水蚺"！這種蛇最喜歡待在硫磺泉附近，毒液裡帶著硫磺腐蝕劑，沾著點就能爛穿骨頭。"
王胖子嚇得趕緊往葉辰身後縮了縮："我靠！這陡坡底下是開盲盒呢？剛送走個綠皮豬，又來一群長蟲？胖爺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沒腿的玩意兒！"
話音未落，洞口的藤蔓突然劇烈晃動，十幾條胳膊粗的藍鱗水蚺順著岩壁滑下來，鱗片在熒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分叉的舌頭吐得飛快，直勾勾地盯著母獸——顯然把它當成了送上門的大餐。
母獸發出震耳的咆哮，試圖用氣勢嚇退蛇群，卻不想這舉動反而激怒了水蚺。最前麵那條領頭的水蚺猛地竄起，張開的嘴裡露出兩排細密的毒牙，精準地咬在母獸還在流血的後腿上。
"嗷——！"母獸疼得瘋狂甩腿，將水蚺甩出去撞在岩壁上，蛇身摔得像根麻花，卻依舊沒死透，扭曲著身體又往母獸那邊爬。更多的水蚺趁機撲上來，有的纏向母獸的脖子，有的咬向它的肚皮，一時間，潭邊的泥地上成了混戰場，藍鱗、綠皮、血汙、泥水攪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
"好家夥，這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啊。"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要不咱就擱這兒看著？等它們兩敗俱傷再下去撿漏？"
"想得美。"蘇青鸞的箭尖轉向洞口，"你看那洞口的大小，裡麵至少藏著上百條水蚺。母獸雖然凶悍，但架不住蛇多，等它被咬死，那些水蚺怕是會順著陡坡爬上來——到時候咱們仨得給它們當餐後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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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辰的目光落在母獸的肚皮上——那裡的鱗片在剛才的翻滾中脫落了好幾塊，露出底下粉紅色的皮肉，此刻正被一條水蚺死死咬住，黑綠色的血混著藍色的毒液往下淌，把泥地染成了詭異的紫黑色。
"有破綻。"他突然開口，消防斧在手裡轉了個圈，藍火將藤蔓燒斷，"王胖子，用你的火銃往洞口方向打，彆打中蛇，就往岩壁上打，製造動靜把它們引過去。"
"打岩壁？"王胖子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想讓蛇群轉移注意力？"他扛起歪槍管的火銃，瞄準洞口上方的頁岩，"看胖爺的"聲東擊西"！"
"砰砰砰"三聲槍響，鐵砂彈雖然沒多大威力，卻精準地打在頁岩上，碎石嘩嘩往下掉，果然把大半蛇群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紛紛轉頭對著洞口上方嘶吼。
"就是現在！"葉辰拽著藤蔓縱身躍下，消防斧帶著藍火直撲母獸的肚皮。那畜生正被幾條水蚺纏得動彈不得，根本沒注意到從天而降的攻擊，斧刃結結實實劈在它的肚皮上，藍火瞬間炸開，將咬在那裡的水蚺燒成了焦炭。
母獸發出瀕死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猛地弓起，竟將纏在身上的水蚺全部抖落，然後用儘最後力氣，張開大嘴咬向葉辰的肩膀。葉辰側身避開，卻被它的獠牙掃到胳膊，頓時劃出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藍綠色的毒液順著傷口往裡滲，疼得他眼前發黑。
"老葉！"蘇青鸞的箭及時趕到，一箭射穿母獸的喉嚨，箭簇帶著蝕骨莓粉炸開，將它的氣管腐蝕成了篩子。母獸的動作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濺起的泥水把葉辰澆成了落湯雞。
殘餘的水蚺見母獸已死，竟調轉方向撲向葉辰。蘇青鸞的箭一支接一支射出，卻架不住蛇多，很快就有兩條漏網之魚繞過箭雨，張開大嘴咬過來。
"給老子滾開！"王胖子突然從坡上滾下來，手裡揮舞著根燒紅的樹枝——那是他剛才用硫磺粉引燃的，此刻正冒著藍火，"胖爺我這"火焰山"套餐，給你們開開葷！"
水蚺最怕火，被燒紅的樹枝一燙，頓時嚇得往後縮。葉辰趁機撿起消防斧，藍火將胳膊上的毒液燒得滋滋作響，雖然疼得鑽心，卻暫時阻止了毒素蔓延。他看向洞口，那裡還有源源不斷的水蚺爬出來，顯然不把他們啃成白骨不肯罷休。
"不能戀戰！"他拽起王胖子，又對蘇青鸞喊，"往水潭那邊退！記得屏住呼吸！"
三人邊打邊退，很快就退到了水潭邊緣。追來的水蚺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像條藍色的河流。葉辰突然將消防斧插進泥地，藍火順著斧柄蔓延，在地麵燃起一道火牆，暫時擋住了蛇群。
"青鸞！弓借我用用！"他喊道。
蘇青鸞立刻將弓扔過去。葉辰接住，反手扯斷王胖子背包上的麻繩，纏在兩支箭的箭尾，又從懷裡掏出最後半塊烤野兔——就是那抹了蝕骨莓膏的，用力扔向洞口。
水蚺們果然被烤肉吸引，紛紛轉向洞口搶食。葉辰抓住機會，將兩支箭搭在弓上，瞄準洞口上方的頁岩，用儘全身力氣拉滿弓弦——這次不是為了射箭，而是用弓弦纏住岩縫裡的一根石筍，然後對著王胖子和蘇青鸞喊："抓緊！"
兩人雖然沒明白他要做什麼，卻還是死死抓住弓弦。葉辰猛地鬆開手，三人借著弓弦的彈力，像蕩秋千似的掠過水麵，朝著對岸飛去。就在他們飛過水潭中央的瞬間，葉辰用腳踢飛一塊帶火的碎石——那碎石精準地落在剛才扔烤肉的位置，正好砸在搶食的蛇群中間。
"轟隆——！"
沼氣被點燃，劇烈的爆炸掀起十幾丈高的水浪，藍綠色的火焰吞噬了整個洞口，殘餘的水蚺瞬間被燒成了灰燼。衝擊波帶著水花砸在三人背上，疼得他們齜牙咧嘴，卻也借著這股力量，"噗通"一聲摔在了對岸的草地上。
"咳咳......"王胖子趴在地上咳個不停，嘴裡全是泥，"他娘的......這盲盒開得......差點把小命賠進去......"
蘇青鸞掙紮著爬起來，第一時間檢查葉辰的傷口——胳膊上的三道爪痕已經發黑，周圍的皮膚腫得像饅頭，顯然毒素還在擴散。她趕緊掏出解毒膏，不顧一切地往傷口上抹，指尖都在發抖："堅持住！這藥膏能暫時壓製毒素，我們得儘快回山神廟找陳默！"
葉辰靠在草地上，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卻還是扯出個笑容："慌啥......死不了......就是......有點餓了......"他想起那半塊掉進石縫的烤野兔，突然覺得有點可惜，"早知道......剛才就該多吃兩口......"
王胖子聽得鼻子一酸，趕緊從懷裡掏出那個被壓碎的麥芽糖布包，捏起一塊塞進葉辰嘴裡："吃！胖爺這"鎮宅糖"......甜得很......"
麥芽糖的甜味在舌尖化開，帶著點莫名的暖意。葉辰看著頭頂的天空，陽光穿過鬆針的縫隙落在臉上，暖洋洋的。遠處的爆炸聲還在回響，卻好像變得很遠很遠。他握緊蘇青鸞的手，又拍了拍王胖子的胳膊，突然覺得，就算這陡坡下的盲盒再凶險，隻要身邊有這倆人，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至少，臨死前還能嘗到點甜味。
當然，最好還是彆死。畢竟，山神廟裡還有隻等著吃辣條的傲嬌獸，和團需要喂奶的小毛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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