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靜默片刻,腦海中浮現出一則舊事。
武當山一役後,任天行屍身送至山門,木道人尚未處置之際,張三豐現身。他在查驗屍體時,察覺到殘留體內的劍意波動,並親口斷言——擊殺任天行者,已悟得燕十三的寂滅劍意。
念及此處,百曉生輕輕歎了一聲:“老眼昏花,當時竟未將此事串聯起來。”
“執念深種之人,一旦看見破局之光,自然願意伸手相握。”他緩緩說道,“如今世上竟有人踏上了與燕十三同路的劍途,謝曉峰豈會無動於衷?”
公子羽頷首,語帶感慨:“命運流轉,有時一步巧遇,便可化解千鈞重擔。本以為需血戰方能平定神劍山莊,卻不料因楚兄之名,一切迎刃而解。”
神劍山莊與青龍會聯手,意味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壘已然崩塌。
而公子羽默許朱無視繼續潛行江湖,其用意昭然若揭。
並非縱容,而是借勢收網。
待其勢力儘數浮現,再一舉鏟除,不留餘患。
百曉生輕抿一口茶,笑意溫然:“可你拿楚小友作棋子去換謝曉峰的合作,就不怕他知曉後心生嫌隙?”
公子羽緩緩開口:“這江山本就該是他的,如今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替楚兄為心愛之人掃除煩憂。以楚兄的胸襟,應當不會在意這些瑣事。”
此言一出,百曉生眼中微光一閃。
他手中那枚即將落下的棋子,也在半空中停滯片刻。
數息之後,棋子輕輕敲在棋盤上,伴隨著一聲低問:“你耗儘心血奪來的天下,說讓就讓,真不覺得可惜?”
公子羽語氣溫和如風拂柳:“按我原本的身子,除去朱無視,再以《天魔解體大法》斬謝曉峰、覆神劍山莊後,恐怕連進京的力氣都不剩。”
“眼下能叫青龍會堂堂正正立於世間,又能在那龍椅上坐上半年,了卻昔日心願,已是意外之喜。”
“更何況,還能換得一副康健軀殼,自在逍遙餘生,何樂而不為?”
這番話落入耳中,百曉生凝視著眼前這張已恢複如初的麵容,默然良久,終是點頭又搖頭:“倒是老夫計較得太深。”
話音未落,他又輕歎一聲:“你走得瀟灑無牽,可留下的局,卻要我和百曉閣來承。”
公子羽笑意不減:“天下已然更迭,無論水母陰姬或邀月登臨高位,背後有楚兄運籌帷幄,百曉閣落入掌中,也隻是時間問題。”
“況且,真正陷進去的,不過是個大明境內的百曉閣罷了。”
百曉生微微一笑,未再言語。
兔子尚有三穴,何況是他這般人物。
不論大明江山最終歸誰所有,對百曉生與百曉閣而言,最壞也不過是換個地方藏身罷了。
古時道路,分官道與小徑。
所謂官道,並非真正平坦大道,隻是將野草鏟去,鋪上碎石混土,勉強平整而已,隻為雨天不至於泥濘難行,便於車馬通過。
相較之下,大明的官道尚算規整,而大宋境內這條路則粗糙許多,路麵坑窪隨處可見。
若遇劣質馬車,長久行駛恐有散架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