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那秋霜凝結的軍帳之中,凜冽的寒冷氣息仿佛具有了實質一般,似乎能將世間的一切都無情地凍結。那濃烈的血腥之氣,好似濃稠的霧靄,令人幾近窒息,其中還混雜著墨汁那苦澀至極的腥味,三者相互交織,在那略顯昏暗、搖曳不定的青銅燈檠下洶湧翻騰,猶如一場可怕的噩夢。
王翦眉頭緊緊鎖住,猶如兩道沉重的枷鎖,目光凝重得好似千鈞巨石,死死地盯著案幾上滾成一串的頭顱,內心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交織在一起,複雜難辨。
他的喉間不由自主地泛起昨日在炊兵營所看見的那令人心碎的一幕,那泡在泔水裡的麥餅碎,那場景清晰得就如同正在眼前重新上演——其中一顆少年頭顱的嘴角,竟然還沾著未擦淨的飴糖渣,那一點點殘留的甜蜜在這血腥殘酷的場景中顯得如此突兀。
而這飴糖渣,正是今早他懷著一絲憐憫親手分給那些可憐的刑徒孩童的半塊糖餅。那稚嫩的麵容上,凝固著的驚恐猶如深深的刻痕,不甘的神情更是鮮明得讓人不忍直視,仿佛那孩子的靈魂還停留在這一刻,在無聲地控訴著命運的極端不公,那聲聲控訴仿佛在軍帳中回蕩,刺痛著每個人的心。
“報功文書寫的是斬首二十三級,怎麼隻有二十顆?”軍法官那嚴肅且帶著威嚴的聲音驟然打破了帳內令人壓抑的沉寂,他手中的狼毫微微顫抖著懸在牛皮軍冊的上方,一滴飽滿的墨汁不受控製地滴下,在“李信”二字上暈開了一團汙痕,使得那原本就顯眼的名字此刻顯得格外刺眼,仿佛在無聲地指責著什麼。
王翦的目光緩緩掃過李信腰間新配的錯金戈,那戈鐏上的饕餮紋猙獰而清晰,依然醒目可見,上麵還沾著新鮮的血漬,那血漬尚未乾涸,順著紋路緩緩流淌。這血漬未乾的紋路,竟與三日前他在函穀關看見的、楚將景翠親衛的甲胄紋路分毫不差,甚至連細微之處都如出一轍。
這一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發現,猶如一把神秘且充滿魔力的鑰匙,似乎即將開啟某個令人震驚得頭皮發麻的秘密的厚重大門,而門後的真相或許會顛覆所有人的認知,帶來無法承受的衝擊。
“剩下三顆在帳外喂狼了。”李信的話語猶如咆哮的猛獸,帶著無儘的憤怒與徹骨的冷漠,他那緊握的馬鞭仿佛是發泄怒火的工具,重重地抽在了桐木案上,發出一聲沉悶而又厚重的聲響,強大的衝擊力震得少年頭顱的發髻瞬間散開,淩亂不堪,露出頸後那青黑色的刺青。
王翦的瞳孔驟然收縮,猶如被猛擊的弓弦,心跳仿佛也在這一刻停滯,時間仿佛凝固——那是鹹陽宮暗衛獨有的“驪”字標記。三年前,一個同樣清冷的月夜,他在驪山刑徒營親眼見過監工處決暗樁,就是這樣的青斑在那清冷的月光下泛著令人膽寒的冷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個驚人的發現,如同炸雷在他心中轟然響起,讓他心中的警鈴瞬間大作,尖銳而急促。他深知,眼前的事情其複雜性遠遠超出了表麵上所呈現的殺良冒功這般簡單,其背後或許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這個陰謀所涉及的範圍之廣令人難以想象,不僅涵蓋著宮廷權謀的爾虞我詐,還有政治鬥爭的波譎雲詭,以及那些不為人知的黑暗交易。
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張無形卻又無比堅韌的大網,正悄無聲息地逐漸將他們緊緊籠罩其中,讓他們難以掙脫。
【2】
“且慢。”王翦突然大聲喝道,那聲音仿佛洪鐘一般響亮而堅決,同時他的動作迅速如閃電,毫不猶豫地伸手按住了即將蓋下的軍印。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少年已然僵硬的唇線,神色愈發凝重,仿佛能滴出水來,“這孩子的牙床有靛青漬,這乃是秦宮諜者專用的密語藥墨。”
說罷,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毫不猶豫地扯開少年的衣領,鎖骨下方三指處,果然如他所料般浮出半枚鏽蝕的甲片紋——那正是蒙恬部暗樁與中樞聯絡的暗號,清晰而確鑿。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沉穩而堅定,仿佛一位經驗豐富的探險家在小心翼翼地揭開一層又一層厚重的迷霧,每揭開一層,都離真相更近一步,而那隱藏在最深處的真相,似乎正在這一步步的探尋中逐漸顯露出來,雖然還隻是冰山一角,卻已讓人感受到其背後的深不可測。
李信的青銅劍“嗆啷”一聲出鞘,那聲音尖銳刺耳,迅猛的劍風呼嘯而過,帶著無儘的殺意,堪堪刮過王翦耳際,帶起一陣涼風。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老將蒙驁的玄鐵護腕以雷霆萬鈞之勢重重地砸在案頭,發出沉悶而又震撼人心的聲響,仿佛大地都為之一顫。
蒙驁動作利落地抓起另一顆婦人頭顱,他粗壯有力的拇指毫不留情地用力碾開那緊攥的指節,隻見五片染著靛藍的指甲縫裡,半枚蛇形箭鏃正折射著燭火微弱而又詭異的光芒。“燕地蓇蓉毒的箭簇,怎麼會在秦民指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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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將的話語聲如同一記重錘,攜帶著無儘的憤怒與質疑,狠狠敲在眾人心中,使得軍帳內原本就緊張到極點的氣氛愈發壓抑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仿佛空氣都變得無比沉重,令人感到窒息。
就在此時,帳外忽然有北風如狂怒的巨獸倒灌而入,那凜冽的寒風呼嘯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狂風所過之處,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殆儘。二十盞牛油燈同時爆出詭異的綠焰,那跳動的綠色火苗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幽靈之火,讓整個營帳內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息。
王翦目光敏銳如鷹隼,一眼便看見李信握劍的手背上,三道新疤正緩緩滲出血珠,那血珠仿佛是被壓抑已久的痛苦的傾訴。這三道新疤——那是三日前他追擊“楚俘”時,被路邊叢生的荊棘無情劃破的痕跡。那些荊棘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惡魔,伸出尖銳的爪子,在他的手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而此刻,擺在案幾上的首級中,分明有五張麵孔屬於半月前他在修陵工地見過的、替秦軍運送糧草的趙地流民。這些看似毫無關聯、支離破碎的細節,在王翦如炬的眼中,卻仿佛一顆顆散落的珠子。
他那睿智的頭腦迅速地運轉著,將這些看似毫無頭緒的細節拚湊起來。正逐漸串聯成了一條清晰指向陰謀的線索,這條線索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雖然微弱,卻為他指明了方向。
“軍法官,”蒙驁的匕首精準地挑開某顆頭顱的下頜,動作熟練而果斷。那潰爛的舌根在綠焰的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紫斑,猶如惡魔的印記。“把這二十顆頭的戶籍木牘調出來。”他忽然抬眼緊緊盯住李信,目光如炬,護腕上的虁龍紋在陰影裡張牙舞爪,仿佛要掙脫束縛撲向敵人,帶著無儘的威嚴與憤怒。
“尤其查清楚,誰的籍貫寫著‘邯鄲舊貴族’。”老將的眼神中,透露出對真相堅定不移的執著以及對陰謀深惡痛絕的憤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直抵陰謀的核心,任何黑暗與邪惡在這樣的目光下都無處遁形。
【3】
李信的靴跟猛地碾碎了滾到腳邊的箭簇,那沉重的力道仿佛要將整個地麵都踩碎。鎏金馬刺在青磚上劇烈擦出耀眼的火星,如同流星劃過夜空,短暫而又醒目。“老將軍是要查末將的軍功?還是要替刑徒說話?”他那充滿戾氣的視線肆意掃過王翦胸前的囚衣,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與挑釁。
衣料上“隸臣”二字已被血漬深深地浸透,那斑駁的血跡仿佛在訴說著無儘的冤屈,讓人感到無比的悲涼。“彆忘了,他可是成蟜餘孽,與楚使密談時被末將當場抓獲!”李信的話語猶如一道道利箭,帶著滿滿的惡意與冰冷。
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與惡意的誣陷,試圖憑借這般手段將眼前的這潭水攪得渾濁不堪,從而掩蓋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罪行。他那猙獰的麵孔在搖曳的綠焰中顯得更加扭曲,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王翦的思緒忽然如脫韁的野馬,飄回到三日前那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晚。狂風呼嘯著,豆大的雨點猛烈地砸向地麵,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狂暴的雨幕之中。李信蠻橫無理地從他手中硬生生搶走的楚懷王密約——此刻那方帛書正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貼胸的革袋裡,仿佛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帛角的焦痕還灼著新結的痂,那痂痕就像是一道醜陋的傷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所經曆的那場激烈的爭奪。那是一場力量與智謀的較量,是權力與欲望的碰撞。
他緊緊盯著李信腰間晃動的符節,目光中充滿了探尋與警惕。那是今早蒙驁剛剛賞賜的、象征著兵權的虎符右半,它在李信的腰間閃爍著冰冷的光芒。然而,就在符節內側,他竟意外地看見了半道淺刻的燕文:“亥時三刻,北阪密會”。
這個令人震驚的新發現,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讓他瞬間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卷入了一場規模巨大、錯綜複雜的政治陰謀之中。這陰謀猶如一張無形的巨網,將他緊緊束縛,讓他難以掙脫。
蒙驁的手指猶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停在了某顆老者頭顱的眉骨處。他那飽經風霜、粗糙無比的手指仿佛承載著歲月的滄桑與沉重,指甲帶著滿腔的憤怒用力刮下一層薄粉。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充滿憤怒,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的怒吼:“鉛粉敷過的刀傷,傷口沒有生活反應。”他的臉色陰沉得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前那厚重烏黑的天空,那烏雲密布的景象壓抑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黑暗和絕望所籠罩。
隻見他怒不可遏地抓起案上的功勞簿,那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顯示出他內心極度的憤怒。那架勢仿佛要將所有的怒火都傾注在這一動作之中,而後狠狠地甩向李信。竹簡毫不留情地打在李信身上的金鱗甲上,發出清脆而又令人心驚膽戰的響聲,那聲音在寂靜的營帳中回蕩,仿佛是死亡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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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殺的是已經死了三日的刑徒!他們頸子上的斷口,分明是修陵時被石碾子軋的!”蒙驁這一番毫不留情、義正詞嚴的揭露,就如同在無儘黑暗中突然點亮的一盞明燈,瞬間讓一直被遮掩的真相一下子大白於天下。那真相是如此的殘酷,如此的令人震驚。
但王翦心裡卻清楚得很,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更為嚴峻、更為凶險的危機還在後麵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潛伏著。那危機就如同一隻伺機而動的凶猛猛獸,它隱匿在黑暗的角落,靜靜地等待著時機,時刻準備著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那猛獸的獠牙鋒利無比,它的眼神充滿了貪婪和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帳外,戰馬焦躁不安的嘶鳴聲劃破夜空,那聲音尖銳而淒厲,仿佛在預示著即將來臨的風暴。王翦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那急促的跳動仿若戰鼓擂動,“咚咚咚”,一聲接著一聲,混著更夫那富有節奏的梆子聲,在這死一般寂靜的軍帳裡敲出危險而又令人不安的節奏。那梆子聲,一下又一下,好似催命的符咒,讓人心神不寧。
當李信那鋒利的劍尖再次指向他咽喉時,他的目光忽然瞥見蒙驁袖中不經意滑落的半片木牘。那木牘仿佛是命運的信使,帶來了驚人的秘密。隻見上麵用鮮豔的朱砂畫著燕國的雙首玄鳥,那獨特的圖案栩栩如生,仿佛要從木牘上飛騰而出。而那圖案與他革袋裡的密約邊角,竟然有著完全相同的火漆印記,這驚人的巧合讓他心頭一震。
二十顆頭顱浸在積血中的倒影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那晃動猶如地獄中的惡鬼在掙紮。王翦後頸的寒毛驀地豎起,一股寒意瞬間從脊背升騰而起,仿佛一條冰冷的蛇蜿蜒而上。
他終於徹底明白李信為何膽敢吞掉這二十顆首級。那些靛青藥墨,散發著神秘而危險的氣息;燕地箭簇,帶著異域的鋒芒;鉛粉刀傷,掩蓋著罪惡的真相。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有人在借李信之手,精心策劃著一場血腥的陰謀,目的是清洗軍中知曉密約的暗樁。
而他胸前的革袋,此刻正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無情地烤著他的肋骨。那灼熱的疼痛仿佛要將他的胸膛穿透,讓他感到陣陣灼痛。但他深知,自己已然成為了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釘,肉中刺。
然而,他那堅毅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退縮與畏懼,那目光堅定如磐石,熾熱如烈火。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將這場陰謀背後的真相徹查到底,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未來充滿了無儘的黑暗與未知,他也絕不回頭。他的決心如同鋼鐵般堅硬,不可動搖,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為正義而戰,為真相而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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