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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命令,如同九幽之下吹來的陰風,瞬間凍結了所有刑徒的心。用同袍冰冷的屍骸?用自己尚存溫熱的血肉之軀?去鋪就一條通往未知生死的血路?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但王翦的親衛隊已經如同出閘的猛虎,雪亮的環首刀在寒風中閃爍著死亡的寒光,他們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每一個可能轉身的身影,刀尖向前,殺氣彌漫。
在死亡的絕對威壓下,在督戰隊的冰冷刀鋒下,求生的本能最終壓倒了恐懼。落水的士兵,在刺骨的冰水中掙紮著,爆發出最後的生命力,瘋狂地用手扒住、用身體卡住冰窟邊緣搖搖欲墜的浮冰。
一些站在相對穩固冰麵上的刑徒,眼中含著血淚,看著前方被吞噬的同袍,聽著身後督戰隊的怒吼,咬碎了牙齒,在什長、伍長同樣嘶啞悲壯的號令聲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猛地撲向那些不斷擴大的死亡陷阱!
“踩著老子的背過去!快啊!”一個被河水凍得渾身青紫、嘴唇哆嗦的壯漢,半個身子浸泡在冰水裡,用寬闊的後背死死抵住一塊巨大的浮冰,對著身後驚恐的同僚嘶吼。
“這邊!從老子身上踩!踩穩了!彆他娘往下看!”另一個士兵跪在冰窟邊緣,雙手死死扣住冰緣,用肩膀和頭顱硬生生扛起一塊沉重的、帶著尖銳棱角的冰塊,他的臉因為劇痛和寒冷而扭曲變形。
一條由破碎的浮冰、凍僵的屍體、和活人血肉之軀共同構築的、觸目驚心的人間“橋梁”,在烈焰焚燒、濃煙彌漫、箭矢呼嘯、冰水肆虐的煉獄中,被無數絕望和犧牲硬生生地搭建起來!每一步踏出,腳下都傳來冰層碎裂的呻吟和人體骨骼不堪重負的悶響,伴隨著的,是腳下“橋樁”痛苦的悶哼、牙齒咬碎的咯嘣聲,甚至是生命最後時刻發出的、低沉壓抑的嗚咽。
王翦麵無表情,手緊緊按住腰間斷水劍冰冷的劍柄,如同行走在通往黃泉的道路上,踏上了這條由同袍生命鋪就的血腥之路。他的戰靴,踩在剛才那名跪地扛冰的士兵奮力支起的冰塊上。
腳下的士兵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額頭青筋暴起,卻咬緊牙關,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維持著冰塊的穩定。就在這瞬間,蒙恬突然發出一聲變了調的驚呼:“將軍!您看水下!”
【三:河底魅影】
王翦心頭一凜,立刻停下腳步,順著蒙恬因驚恐而顫抖的手指望去。就在他剛剛踩過的、那名士兵扛起的浮冰下方,渾濁翻滾的冰水中,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黑色陰影,如同蟄伏的遠古水怪,正若隱若現!
那陰影輪廓怪異,絕非活物,也非自然形成的河底沉木。它似乎是被剛才劇烈的踩踏震動、冰層大麵積崩裂以及大量人體落水的衝擊,從河底厚厚的淤泥中翻攪了出來。此刻,它正隨著暗流微微晃動,一部分被浮冰遮擋,一部分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詭異氣息。
“撈上來!”王翦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斬釘截鐵。在這生死一線間出現的任何異常,都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機!必須弄清楚!
“會水的!快!下去!”蒙恬立刻嘶聲下令。隊伍中立刻衝出兩個精壯的刑徒,他們飛快地脫掉沉重的甲胄,隻穿單衣,在同伴的幫助下,將繩索牢牢係在腰間。
“小心暗流!”王翦沉聲叮囑,目光銳利如電。
兩人深吸一口氣,臉上閃過一絲決然,猛地紮入那冰冷刺骨、渾濁不堪的河水之中。水麵瞬間翻湧起劇烈的氣泡。岸上和冰麵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那片翻騰的水域。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隻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遠處趙軍弩箭的呼嘯聲、以及冰層下方暗流湧動的沉悶嗚咽聲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突然,水麵劇烈波動!一個刑徒猛地冒出頭,臉色青紫,牙齒瘋狂打顫,幾乎說不出話,隻是拚命指向水下。緊接著,另一個也浮了上來,大口喘息著:“好…好大的鐵鏈!還有…鐵錨!太沉了!卡…卡在淤泥裡了!”
“加人!用繩索!拖上來!”王翦立刻下令。
又有幾名水性好的刑徒跳入水中,岸上和冰麵上的士兵奮力拉緊繩索。“一!二!拉!一!二!拉!”粗獷的號子聲在寒風中響起,帶著一種與死神角力的悲壯。
嘩啦!嘩啦啦!
渾濁的河水被猛烈攪動,伴隨著沉重的摩擦聲,那水下的龐然大物終於被一寸寸拖離河床,拉向冰窟邊緣。水流如同瀑布般從它身上傾瀉而下,露出它斑駁、黝黑、布滿厚重淤泥和水鏽的龐大身軀。
當它被徹底拖上相對厚實的冰麵時,即使是最見多識廣的老卒,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一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青銅鏈條!每一節鏈環都粗如成年男子的上臂,環環相扣,沉重無比。黝黑的金屬表麵覆蓋著墨綠色的銅鏽和河底黑泥的混合物,散發出濃烈的河腥味和一種古老金屬特有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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鏈條的一端,是猙獰的斷裂口,參差不齊,仿佛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巨力生生扯斷!另一端,則連接著一個更加龐大、形製奇特的錨爪部件,那錨爪如同惡龍之爪,三趾張開,儘管被淤泥覆蓋,依然能感受到其鑄造時的粗獷與力量,爪尖在冰麵的反光下,透著一股曆經歲月而不減的猙獰寒光!
“嘶——這是…鎮海錨?!”蒙恬蹲下身,用劍鞘用力刮去鏈條上厚厚的一層淤泥,露出底下精密的鑄造紋路和榫卯結構。他的眼中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如此巨大!如此精工!絕非尋常內河船隻所用!
看這環扣內部的機括設計…這…這分明是當年吳越水師縱橫長江、震服百越時,用於鎖拿百艘樓船、鎮守大江要津的‘鎮海神錨’!此物非國之重器不可得造!怎會…怎會沉埋於此?”他猛地抬頭看向王翦,聲音帶著深深的困惑。
吳越水師的鎮海錨?!王翦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心中疑竇叢生。吳越亡國已有百年,其水師技藝雖被楚、齊繼承,但如此巨大、象征意義非凡的錨鏈,怎會出現在趙國腹地的黃河河底?且看這厚重無比的銅鏽、被淤泥深埋的狀態,絕非十年八年之功,至少沉沒了數十年甚至更久!這背後隱藏著什麼?一場不為人知的驚天變故?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斷水劍的劍柄,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瞬間凝聚。他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抽出斷水劍。古樸的劍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流淌著幽冷的光澤。他用劍尖,小心翼翼地、極其專注地刮擦著粗大鏈環靠近斷裂口的內側位置。冰冷的青銅觸感透過劍身傳來,帶著河底的陰寒。
淤泥、水鏽被一點點剔除,露出下麵黝黑的金屬本體。突然,王翦的劍尖猛地一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其中一個靠近斷口的內側鏈環上,一個清晰的、深深的刻痕顯現出來!那並非鑄造紋路,而是人為鐫刻!刻痕很深,即使曆經河水衝刷和歲月侵蝕,其輪廓依然清晰可辨!
王翦的心跳,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他屏住呼吸,俯下身,幾乎將臉貼到那冰冷的、散發著腥氣的鏈條上,用凍得發僵的手指,用力抹去刻痕周圍殘留的水漬和細微泥垢。
一個清晰的、古樸的篆字,在斑駁的銅綠和黝黑的金屬背景襯托下,如同鬼魅般顯現出來——
“徐”!
“徐?!”蒙恬也看清了,失聲驚呼,聲音充滿了驚疑,“徐國?…還是…徐福?!”
徐福!這個名字如同在王翦腦中炸響了一道驚雷!那個以尋訪海外仙山、為始皇帝求取長生不死藥為名,帶走了三千童男女、無數能工巧匠、堆積如山的珍寶和五穀種籽,龐大船隊浩浩蕩蕩東渡大海的方士!嬴政眼前炙手可熱的寵臣!
徐福的船隊,為何會北上進入黃河?甚至深入到趙國腹地?這巨大的鎮海錨在此斷裂沉沒,是遭遇了可怕的觸礁?是遇到了無法抵抗的敵人?還是…故意遺落在此?這個“徐”字,是標記所屬?是沉船位置的坐標?還是…某種不為人知的警告或信號?
無數疑問如同黃河底部的暗流,在王翦心中瘋狂翻湧、撞擊!就在他心神劇震,試圖從這詭異發現中理出一絲頭緒的瞬間——
【四:裂冰驚魂】
轟隆隆——!!!!
一陣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如同大地本身在崩裂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眾人腳下猛烈炸開!整個冰河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掀起、然後砸落!
王翦腳下的冰層,連同那截沉重無比的青銅錨鏈一起,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猛地向下塌陷!巨大的裂口瞬間蔓延開來,吞噬了周圍數丈的冰麵!
“不好!”蒙恬的驚呼被震耳欲聾的冰裂聲徹底淹沒!
趙軍新一輪的、蓄謀已久的致命打擊降臨了!這一次,不是火箭,而是用大型投石機拋射的、磨盤大小的、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巨石!目標極其明確——王翦和他所在的核心區域!以及那截剛剛被打撈上來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錨鏈!
數塊巨大的火石帶著毀滅的呼嘯從天而降!其中一塊,正正砸在距離王翦和錨鏈不足五丈的冰麵上!
轟——!!!
如同天崩地裂!冰層徹底粉碎!巨大的衝擊力裹挾著冰冷的河水、燃燒的碎石和碎裂的冰塊,形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朝著王翦、蒙恬以及他們身邊最近的十數名親衛和刑徒猛撲而來!
王翦隻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巨力從腳下傳來,瞬間吞噬了他!身體完全失重,刺骨的嚴寒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穿透厚重的甲胄,紮進每一寸皮肉骨髓!渾濁腥臭的河水瘋狂地灌入他的口鼻、耳道,視野瞬間被翻騰的泥沙和冰冷刺骨的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在極致的寒冷和窒息中迅速模糊。
在急速下沉的混亂漩渦中,在冰冷與黑暗的死亡包裹下,一個景象卻如同烙印般死死釘在了他即將失去意識的視網膜上——那截沉重無比的青銅錨鏈,帶著那個冰冷詭異的“徐”字刻痕,在渾濁翻滾的水流中,如同一條巨大的黑色毒蛇,纏繞著、翻滾著,朝著更深的河底深淵沉去。那“徐”字,在渾濁的水光裡,似乎還幽幽地閃爍了一下,帶著無儘的嘲弄與謎題,最終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沒。
冰冷的河水灌滿肺部,刺骨的黑暗徹底降臨。王翦最後的念頭,是那個冰冷的“徐”字,以及這黃河冰層之下,所隱藏的遠比趙軍火攻更為深不可測的重重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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