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逆焰惑軍】
光祿塞的烽燧群宛如一串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廣袤的漠南草原之上,宛如一串銅鈴,從東到西綿延三十裡,其最西端的烽燧更是直抵匈奴左賢王的牧區邊界,仿佛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至臘月初,塞外的風雪比往日更為猛烈,狂風呼嘯著,卷帶著鵝毛大雪,肆虐地撲向這片遼闊的草原。第七烽燧的守兵陳伍,正緊緊地裹著那件破舊的羊皮襖,蜷縮在烽燧台的火塘邊,不斷地搓著雙手,試圖驅散那刺骨的寒意。
按照秦廷嚴格的烽燧規製,每日辰時和申時,都必須點燃一炷狼煙,以確保邊境的安全。若有敵情發生,則需按照“敵少舉一烽,敵多舉二烽,敵至舉三烽”的規矩傳遞信號。十年來,陳伍始終牢記著這一規定,從未出過絲毫差錯。
“伍哥,你看西邊那是啥?”剛入伍的小兵王二郎突然指著遠處,聲音發顫。陳伍抬頭望去,隻見最西端的第九烽燧突然冒出一股黑煙,緊接著是第八烽燧,再然後是第六烽燧——不對!正常傳遞該是從外到內,第九烽燧先燃,接著是第八、第七、第六……可現在第六烽燧比第七烽燧先燃,像是有人把傳遞順序倒了過來!
“不好!是逆燃!”陳伍猛地站起身,腰間的環首刀“哐當”撞在石階上。他在光祿塞守了十年烽燧,隻在老卒的嘴裡聽過“逆焰烽”——那是匈奴人慣用的詭計,故意顛倒烽火傳遞順序,讓秦軍誤以為敵情來自後方,打亂調度。
他剛要伸手去撥火塘裡的乾狼糞,準備點燃第七烽燧的狼煙糾錯,卻見東邊的第五烽燧也冒起了煙,而且是兩炷——按規矩,兩炷煙代表“敵多”,可此刻西邊的狼煙還在亂序傳遞,東邊又突然報敵,整個光祿塞的烽燧群像被捅翻的馬蜂窩,黑煙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快!去給校尉報信!就說烽燧逆燃,有敵情!”陳伍推了王二郎一把,自己則抓起火鉤,試圖把火塘裡還沒點燃的狼糞扒出來——若是再跟著亂燃,整個塞區的秦軍都會被誤導。
可已經晚了。遠處的軍營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馬蹄聲、呐喊聲混著風雪聲傳來。陳伍爬上烽燧台的了望口,隻見秦軍的騎兵正朝著東邊奔去,而西邊的地平線上,隱約出現了匈奴騎兵的黑影——他們根本沒去東邊,而是借著烽燧混亂,朝著光祿塞的糧草庫摸來!
“糟了!中了匈奴的計!”陳伍急得直跺腳,可他手裡隻有三個守兵,連像樣的兵器都隻有兩把長戈,根本攔不住匈奴的騎兵。
與此同時,在光祿塞主營的王翦正對著沙盤沉思。沙盤上插著密密麻麻的小木牌,標注著秦軍的布防——昨日從雞鹿塞送來的項氏銅壺,他已經讓人快馬送回鹹陽,李斯回信說會徹查持有天樞紋的人,可眼下匈奴的動向越來越詭異,從朔方寡婦村的據點,到雞鹿塞的狼穴,再到現在光祿塞的烽燧,處處透著不對勁。
“將軍!不好了!”裨將趙信掀簾而入,身上的雪沫還沒來得及拍掉,“烽燧逆燃了!西邊的第九烽燧先燃,接著是第八、第六,東邊的第五烽燧還報了‘敵多’,現在騎兵營已經往東邊去了,可斥候回報,西邊有匈奴騎兵朝糧草庫來了!”
王翦猛地睜開眼,手指在沙盤上的烽燧群處一點:“是匈奴的‘逆焰計’!他們故意顛倒烽火順序,讓我們以為後方有敵,實則是想偷襲糧草庫!趙信,你立刻帶兩百騎兵去西邊,務必守住糧草庫;我帶三百人去整頓烽燧,把傳遞順序改過來!”
“得令!”趙信轉身就往外跑,剛到帳門口,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進來:“將軍……第七烽燧……守兵……全沒了!”
王翦的心一沉。第七烽燧位於烽燧群的中間,是傳遞信號的關鍵節點,若是守兵全沒了,想要糾正烽火順序就更難了。他抓起斷水劍,大步走出營帳:“跟我去第七烽燧!”
營外的風雪更大了,秦軍的士兵們正亂作一團,有的往東邊跑,有的往西邊趕,還有的在原地不知所措。王翦拔出斷水劍,劍身在風雪中映出一道冷光:“都停下!聽我號令!東邊是虛敵,西邊才是真攻!騎兵營立刻回撤,隨趙信去守糧草庫;步兵營跟我去烽燧台,重啟信號!”
秦兵們見王翦親自下令,混亂的場麵漸漸穩住。王翦翻身上馬,帶著三百步兵,朝著第七烽燧奔去。路上,他看到不少被匈奴騎兵襲擊的民房,屋頂被燒塌,雪地裡躺著幾具百姓的屍體——匈奴人不僅想偷襲糧草庫,還在故意屠戮百姓,製造恐慌。
“加快速度!”王翦大喝一聲,烏騅馬像是聽懂了他的心思,四蹄揚起雪霧,跑得更快了。
【二:火中得琮】
第七烽燧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慘烈。烽燧台的木門被劈成兩半,地上躺著四具守兵的屍體,正是陳伍和他的手下,每個人的喉嚨都被割斷,鮮血染紅了周圍的積雪。烽燧台的火塘裡還燃著熊熊大火,黑煙滾滾,把半邊天都熏黑了——匈奴人不僅殺了守兵,還點燃了火塘裡的狼糞,讓錯誤的信號繼續傳遞。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滅火!”王翦翻身下馬,率先衝了上去。秦兵們跟著上前,有的用雪埋,有的用布撲,火塘裡的火漸漸小了下去。就在這時,一個士兵突然“哎喲”叫了一聲,手裡的布被火塘裡的東西燙了個洞。
“怎麼了?”王翦走過去,隻見那士兵指著火塘裡的一塊黑色硬物——那東西被燒得發燙,表麵還沾著火星,看起來像是一塊玉石。
“將軍,這東西……不像石頭啊。”士兵用長戈撥了撥,硬物翻了個身,露出上麵刻著的紋路,雖然被火熏得發黑,卻能看出是某種規整的圖案。
王翦蹲下身,用斷水劍的劍鞘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扒出來。等它冷卻了些,他才伸手拿起——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玉琮,約莫半尺高,四個角上刻著猙獰的獸麵紋,表麵還沾著燒焦的狼糞和血跡。玉琮的材質是上好的藍田玉,雖然被火烤得有些發黑,卻依然能看出溫潤的光澤。
“這是……玉琮?”跟在身後的蒙譯官湊過來看,眼睛瞬間睜大了,“將軍,這是周室的禮器啊!當年周成王祭天的時候,就用過類似的玉琮,後來周室東遷,玉琮就不知所蹤了,怎麼會出現在匈奴人的烽燧裡?”
王翦拿著玉琮,手指輕輕拂過上麵的獸麵紋。獸麵紋的線條流暢,是典型的西周風格,可玉琮的底部卻刻著幾個模糊的字,像是被人刻意打磨過。他把玉琮翻過來,對著雪地裡的天光仔細看,隱約能辨認出“受”“命”兩個字。
“把火塘裡的灰再扒一扒,看看還有沒有彆的東西。”王翦對士兵們說。秦兵們立刻動手,用長戈和鐵鍬把火塘裡的灰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幾塊燒焦的木頭和狼糞,再也沒找到彆的東西。
“將軍,匈奴人為什麼要把玉琮放在火塘裡?”趙信趕了回來,他已經守住了糧草庫,匈奴騎兵見秦軍有了防備,已經撤退了。他看著王翦手裡的玉琮,滿臉疑惑——匈奴人向來隻認金銀和牛羊,什麼時候會用周室的玉琮了?
“要麼是用來祭祀,要麼是……傳遞某種信號。”王翦搖了搖頭,他更傾向於後者。從朔方寡婦村的秦宮地圖,到雞鹿塞的李牧筆記和楚地金箔,再到現在光祿塞烽燧裡的周室玉琮,每一個線索都透著詭異,而且都和“秦客”“九鼎”“阿房宮密室”牽扯上關係,這絕不是巧合。
他把玉琮遞給蒙譯官:“你仔細看看,能不能辨認出上麵的字,還有這玉琮的年代。”
蒙譯官接過玉琮,用袖子擦去上麵的灰,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放大鏡——這是墨家弟子做的巧器,能把小字放大。他對著玉琮底部看了半天,突然激動地說:“將軍!認出來了!是‘受命於天’!雖然被打磨過,但這四個字的輪廓還在,是西周的大篆!”
“受命於天?”王翦的瞳孔猛地一縮。這四個字他太熟悉了——傳國玉璽上刻的就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而這玉琮上竟然也刻著“受命於天”,而且還是周室的禮器!
【三:琮孔秘辛】
回到光祿塞的主營,王翦讓人把玉琮放在鋪著絲綢的木盤裡,又找來尺子,仔細測量它的尺寸。玉琮高五寸,寬三寸,四個麵都刻著獸麵紋,底部的“受命於天”四個字雖然模糊,卻依然能看出周篆的工整——這確實是西周的禮器,而且等級不低,很可能是周王祭天時用的。
“將軍,這玉琮上的‘受命於天’,和傳國玉璽上的字,會不會有什麼關係?”趙信湊過來看,他雖然沒見過傳國玉璽,卻聽老卒說過上麵的字。
王翦沒說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裡麵裝著的是之前在朔方寡婦村搜到的符印,符印上的天樞紋和他劍柄上的紋路一模一樣。他把符印放在玉琮旁邊,突然發現符印的尺寸,竟然和玉琮中間的孔洞差不多大。
“拿尺子來。”王翦對身邊的士兵說。士兵連忙遞過一把象牙尺,王翦先量了玉琮中間的孔洞:“直徑三寸七分。”接著又量了符印的印台:“也是三寸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