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彭城食禍——鹽粒藏咒斷人嗣】
始皇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七,彭城的晨霧還沒散儘,西市的糧鋪前就圍滿了人。百姓們舉著陶碗,個個麵帶焦慮,有的婦人懷裡抱著哭鬨的孩子,有的老人拄著拐杖,指著糧鋪的櫃台罵罵咧咧——昨日起,彭城突然斷了鹽,連帶著用鹽醃製的臘肉、鹹菜也被秦軍封存,家家戶戶頓頓吃著淡飯,連最耐苦的農夫都扛不住了。
“憑什麼封我們的鹽?這鹽是我們自己曬的,又不是楚兵的軍糧!”一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拍著櫃台,陶碗在手裡攥得發白。糧鋪老板縮在櫃台後,手裡捏著秦軍的封條,苦著臉道:“不是我不給,是秦軍都尉下的令,說這鹽……這鹽有問題,吃了會出事。”
“能出什麼事?我吃了大半輩子了,也沒見怎麼樣!”漢子還想爭辯,人群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隻見兩個秦軍士兵抬著一副擔架,匆匆走過,擔架上躺著個麵色蠟黃的婦人,懷裡還抱著個繈褓嬰兒,嬰兒的小臉同樣毫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像隨時會斷氣。
“是張屠戶家的!”有人認出婦人,驚呼出聲,“昨天還見她在街口買鹽,怎麼今天就成這樣了?”
人群立刻圍了上去。張屠戶跟在擔架旁,眼眶通紅,聲音沙啞:“昨天中午用新曬的鹽醃了肉,晚上吃了半碗,後半夜就開始腹痛,今早起來……起來就下不了床,孩子也跟著沒精神,醫生來看了,說查不出病因,隻讓彆再吃那鹽了。”
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王翦帶著王賁和墨翟,正沿街巡查,見這裡聚集了不少人,立刻催馬過來。張屠戶看到王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通跪在地上:“將軍!求您救救我妻兒!那鹽肯定有問題,還有李鐵匠家、王貨郎家,昨天吃了鹽的,今天都病倒了!”
王翦翻身下馬,走到擔架旁。婦人已經陷入半昏迷,嘴唇乾裂,腹部微微隆起,像是有孕在身;嬰兒的小手緊緊攥著,指甲泛青,呼吸時胸口起伏微弱。墨翟蹲下身,翻開婦人的眼瞼,又摸了摸她的脈搏,眉頭皺了起來:“脈相紊亂,氣血虛浮,不像是普通的病症,倒像是……中了巫咒。”
“巫咒?”王賁愣了一下,“不過是些海鹽,怎麼會有巫咒?”
墨翟沒說話,從懷裡掏出一塊白色的鹽粒——是昨天從張屠戶家封存的鹽裡取的。鹽粒比普通海鹽更細,泛著淡淡的青灰色,放在陽光下細看,能看到鹽粒表麵有極細的紋路,像是用針刻上去的符號。“你們看這鹽粒。”墨翟將鹽粒遞給王翦,“這些紋路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楚地巫祝常用的‘斷嗣符’,我在沅湘流域見過,專門用來詛咒人斷子絕孫。”
王翦接過鹽粒,指尖摩挲著那些細痕。鹽粒冰涼,紋路劃過指尖時帶著細微的粗糙感,像是刻意打磨過。他抬頭看向西市的鹽倉——那裡是彭城最大的鹽倉,昨天已經被秦軍封存,此刻正有士兵守衛在門口,防止百姓哄搶。“去鹽倉看看。”王翦下令。
鹽倉裡彌漫著濃鬱的鹹腥味,地上整齊堆放著數十個陶甕,每個陶甕上都貼著楚地鹽場的標記——一個簡化的“鹽”字,旁邊刻著小小的“彭”字,代表彭城鹽場。王賁打開一個陶甕,裡麵的鹽粒與墨翟手裡的一模一樣,青灰色,帶細痕,湊近聞,除了鹹味,還隱約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像是摻了什麼東西。
“取些鹽粒,回去化驗。”王翦對親兵道。墨翟這時走到鹽倉角落,那裡堆著幾個空陶甕,甕底還殘留著少量鹽粒,旁邊散落著幾根暗紅色的羽毛——是楚巫祭祀時常用的雉雞羽毛,羽毛上還沾著一點朱砂,與之前在陳城地道裡發現的巫器上的朱砂成分一致。
“這裡之前有楚巫來過。”墨翟撿起羽毛,“這些羽毛是用來祭祀鹽神的,楚地鹽場每年都會舉行‘鹽神祭’,用雉雞、朱砂,還有……人血,祈求鹽場豐收。但這次,他們把巫咒摻進了鹽裡,目的是讓吃鹽的百姓染病,斷了子嗣,動搖我們在楚地的民心。”
黃昏時,親兵送來化驗結果——鹽粒裡除了海鹽,還摻了少量研磨成粉的土塊,土塊的成分與驪山陵的封土一致,裡麵還檢測出微量的人骨粉末。“驪山封土?”王翦的目光沉了下去,“昌平君果然還在利用驪山的東西,之前是陶俑、兵書,現在是封土,他到底想乾什麼?”
王賁一拳砸在桌子上:“肯定是想讓楚地百姓以為是我們秦軍搞的鬼,煽動他們反抗!我們現在就去彭城鹽場,把那些楚巫抓起來!”
“不急。”王翦擺手,目光落在地圖上的彭城鹽場——鹽場位於彭城東南的海邊,周圍是大片的鹽田,據說從春秋時就開始產鹽,是楚地重要的鹽產地。“先派人去鹽場調查,看看那些鹽工還在不在,有沒有留下線索。另外,傳我命令,從鹹陽調一批無鹽,先發給彭城百姓,穩住民心,告訴他們,我們一定會查出真相,還他們乾淨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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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鹽場追源——楚巫遺痕指驪山】
十一月初九,天剛蒙蒙亮,王賁就帶著五百名秦軍士兵,直奔彭城鹽場。鹽場建在海邊的灘塗上,周圍用木柵欄圍著,裡麵有數十間茅草屋,是鹽工的住處,遠處的鹽田裡,還能看到未收完的鹽堆,泛著白花花的光,在晨霧中像是一片雪地。
“將軍,裡麵好像沒人。”先鋒兵回來稟報,“柵欄門是開著的,茅草屋裡空蕩蕩的,連鍋碗瓢盆都沒帶走,像是走得很匆忙。”
王賁皺了皺眉,催馬走進鹽場。茅草屋裡果然空無一人,地上散落著幾件破舊的衣服,灶台上還放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已經發硬變質,顯然是倉促離開的。他走到鹽田邊,鹽堆旁放著幾副曬鹽的竹匾,竹匾上的鹽粒與彭城百姓家裡的一樣,青灰色,帶細痕,竹匾邊緣還沾著一點暗紅色的東西——是朱砂,與鹽倉裡發現的雉雞羽毛上的朱砂一模一樣。
“那邊有個祭壇!”一名士兵喊道。王賁順著士兵指的方向看去,鹽場最東邊的高地上,果然有一座用石頭壘成的小祭壇,祭壇上放著一個青銅鼎,鼎裡還殘留著少量黑色的灰燼,旁邊散落著幾根雉雞羽毛和一把青銅刀,刀身上刻著楚巫的符號。
王賁走上祭壇,青銅鼎的灰燼裡,除了木炭,還混著少量白色的粉末——是鹽粒,還有一點灰白色的粉末,像是骨灰。他用手指撚起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有淡淡的土腥味,與之前化驗出的驪山封土味道一致。“看來那些楚巫就是在這裡舉行祭祀,把摻了封土和骨灰的鹽混進了鹽堆。”
這時,一名士兵從茅草屋裡搜出一卷竹簡,匆匆跑過來:“將軍!找到這個!”竹簡用楚隸書寫,上麵記錄著鹽場的產鹽量和運輸路線,最後幾行卻寫著奇怪的內容:“丙戌日,祭鹽神,以驪山土、人骨粉入鹽,傳於彭城、下相、壽春,令秦民斷嗣,楚地複興。”落款是一個“昌”字——顯然是昌平君的人留下的。
“昌平君!”王賁咬牙道,“竟然用這麼陰毒的手段,拿百姓的性命當棋子!”他立刻讓人將竹簡收好,又仔細檢查祭壇周圍,發現祭壇下有一個暗格,打開後,裡麵放著一個陶甕,陶甕裡裝著半甕青灰色的土——正是驪山封土,土裡麵還埋著幾塊碎骨,經過墨翟之前教的辨認方法,能看出是人的指骨。
“將軍!海邊發現船痕!”另一名士兵在鹽場西邊的海邊喊道。王賁跑過去,隻見沙灘上有幾處新鮮的船轍,延伸到海裡,海水裡還漂浮著幾根斷裂的船槳,槳身上刻著楚地船廠的標記。“他們是坐船走的,看船轍的大小,應該是能載十幾人的漁船,方向是西北,可能去了下相或者壽春。”
王賁立刻讓人去追查漁船的下落,自己則帶著竹簡和陶甕裡的封土,返回彭城向王翦複命。此時的彭城,秦軍已經將從鹹陽調來的無鹽分發到百姓手中,街上的焦慮氛圍淡了不少,隻是提到那帶巫咒的鹽,百姓還是滿臉後怕。
“昌平君的目的不隻是動搖民心。”王翦看著竹簡上的運輸路線,彭城、下相、壽春,都是楚地的重要城池,也是秦軍重點治理的地方,“他想讓這些地方的百姓都染上巫咒,然後把罪名推到我們身上,讓楚地百姓徹底反抗我們,同時,他用驪山封土,是想讓我們以為這是驪山陵的工匠搞的鬼,挑撥我們和嬴政的關係。”
墨翟這時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一塊從鹽場帶回的人骨碎片:“上將軍,我查驗過了,這骨片的年代不超過十年,應該是近幾年被埋進驪山封土的人殉,而且,骨片上還刻著一個‘亭’字,雖然模糊,但能辨認出來。”
“亭字?”王翦心裡一動,“楚地的亭製與秦地不同,秦地的亭是基層行政單位,比如泗水亭、鹹陽亭,難道這骨片來自秦地的亭?”
墨翟點頭:“很有可能。而且,我還發現,鹽裡的人骨粉末和驪山封土的混合比例,與之前在陳城地道裡發現的陶俑黏土比例一致,都是三成封土、七成骨粉,說明是同一批人製作的,很可能就是昌平君手下的楚巫,還有驪山的工匠。”
“看來我們得去一趟驪山了。”王翦站起身,目光落在地圖上的驪山,“昌平君既然一直用驪山的東西,那驪山附近肯定有他的據點,我們去那裡調查,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還能查出那些人殉的來源,以及骨片上‘亭’字的含義。”
王賁有些擔心:“可是彭城的百姓剛穩定下來,我們走了,萬一再有變故怎麼辦?”
“放心,我會留下五千士兵,由你統領,繼續分發無鹽,安撫百姓,同時追查那些楚巫的下落。”王翦拍了拍王賁的肩,“我和墨翟帶一千輕騎去驪山,速去速回,不會耽誤太久。”
【三:封土驚魂——人殉骨灰現亭名】
十一月十二,王翦帶著一千輕騎,抵達驪山腳下。此時的驪山陵還在修建中,工地上隨處可見忙碌的工匠和刑徒,玄色的秦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與遠處的驪山主峰相映,顯得格外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