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來的大娘?”墨翟追問,“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大家都叫她‘楚婆婆’,住在泗水亭東頭的破廟裡,去年冬天才來的,平時幫人縫補衣服,換點吃的。”劉季的眼神有些閃躲,“前幾天她還說要走,去壽春找親戚,怎麼了?她犯了什麼事嗎?”
王翦沒說話,心裡卻翻起了巨浪。楚地來的婆婆,會雲夢澤的織法,還住在泗水亭,這絕不是巧合。昌平君的人一直在楚地活動,項氏的工匠也會這種織法,這個“楚婆婆”,很可能就是昌平君派來的,目的是接近劉季,用這劍穗給劉季“標記”,甚至可能在劍穗裡藏了什麼陰謀,比如巫咒,或者用來追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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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王翦擺擺手,示意親兵放下弩,“既然是誤會,就放他走吧。”
劉季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就放行,連忙抱拳道謝,轉身就要走。墨翟卻突然喊道:“等等!你剛才在水裡,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彆的東西?比如……和鼎有關的?”
劉季停下腳步,想了想:“水裡黑,我沒看清,就感覺有個大東西在旁邊,冷冰冰的,應該就是你們說的鼎吧?對了,我還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上麵有字,像是‘泗’什麼的,沒摸清楚就被衝走了。”
“是鼎身上的字!”工匠立刻喊道,“周鼎上刻著‘泗上永固’,肯定是他摸到鼎身了!”
王賁還想再問,王翦卻搖頭示意不用了。劉季見狀,趕緊加快腳步,很快就消失在河堤的人群裡,隻留下一個匆匆的背影。圍觀的百姓見沒撈到鼎,又沒熱鬨看,也漸漸散去,隻有秦軍士兵還在收拾斷裂的鐵鏈和木筏,河堤上顯得格外冷清。
“父親,就這麼放他走了?”王賁不解,“他可是泗水亭的人,還帶著和母親織法一樣的劍穗,說不定和昌平君有關!”
“不放他走,又能怎麼樣?”王翦走到河邊,看著水麵上的冰碴,“我們沒有證據,總不能因為一把贗劍和一個劍穗,就抓一個百姓吧?傳出去,隻會說我們秦軍欺壓楚地百姓,正好中了昌平君的計。”
墨翟蹲在斷裂的鐵鏈旁,用青銅針挑著斷口處的纖維:“上將軍說得對,而且這個劉季,看起來粗魯莽撞,眼神裡卻藏著東西,不是普通的農夫。他剛才提到的‘楚婆婆’,肯定是昌平君的人,用這劍穗給劉季做標記,一是為了追蹤他,二是想嫁禍給我們——如果我們抓了劉季,昌平君就會說我們迫害‘天命之人’,煽動楚地百姓反抗。”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王賁問道,“鼎沒撈上來,還讓劉季跑了,鹹陽那邊不好交代。”
王翦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水裡:“鼎可以再撈,劉季也跑不了。你派兩個人,悄悄跟著他,摸清他的住處,還有那個‘楚婆婆’的下落,不要驚動他們。墨翟先生,你去查驗一下那根劍穗的絲線,看看有沒有藏巫咒或者其他東西。我要去泗水亭一趟,看看那裡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夕陽西下時,墨翟拿著劍穗的檢驗結果回來——絲線裡沒有巫咒,卻在纖維裡發現了微量的朱砂,與驪山封土中的朱砂成分一致。“昌平君果然在背後操縱,這個‘楚婆婆’,用摻了朱砂的絲線織劍穗,一是為了標記劉季,二是想通過朱砂,讓我們誤以為劉季和巫咒有關,從而對他下手。”
王翦點點頭,心裡更加確定——劉季就是預言裡的“漢高祖”,昌平君知道這一點,既想利用劉季對抗秦軍,又想在他沒用的時候除掉他,還想嫁禍給秦軍,真是一箭三雕。而那個“楚婆婆”,就是昌平君放在劉季身邊的棋子,隨時準備動手。
【四:龍潛淺水——預言初顯泗水濱】
十一月廿五,王翦帶著二十名親兵,喬裝成楚地商人,來到泗水亭。泗水亭是個不大的村落,沿著泗水兩岸分布,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著漁網,有的還曬著臘肉——顯然是用秦軍分發的無鹽醃的,看起來民心還算穩定。
“上將軍,劉季家就在前麵那個院子。”跟蹤的親兵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籬笆院,院子裡有三間茅草屋,煙囪裡冒著嫋嫋炊煙,門口掛著一串乾辣椒,還有一把魚叉靠在門邊,正是劉季昨天用的那把。
王翦示意親兵在外等候,自己則提著一個裝著布匹的布包,假裝是走街串巷的商人,走到院門口,咳嗽了一聲。門裡傳來腳步聲,劉季的腦袋探出來,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打開門:“是昨天的將軍?您怎麼來了?”
“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王翦走進院子,目光掃過四周——院子收拾得很乾淨,牆角種著幾棵青菜,屋簷下掛著幾件洗乾淨的衣服,其中一件粗布短褐,正是劉季昨天穿的那件,腰間還掛著那把斷水劍贗品,劍穗在風中輕輕晃動。
“將軍快進屋坐,我剛煮了粟米粥,還熱著。”劉季熱情地招呼他進屋。茅草屋裡很簡陋,隻有一張木桌、兩把椅子,牆角放著一個陶甕,裡麵裝著粟米,牆上掛著一張泗水流域的簡易地圖,上麵用炭筆標著幾個紅點,像是漁汛的位置。
“你還懂地理?”王翦指著地圖問道。
劉季撓撓頭:“不懂,就是跟著老漁夫學的,標著哪裡魚多,方便打魚。對了,將軍找我,是不是還有事?”
王翦沒直接回答,而是提起布包:“昨天多有冒犯,這匹布送你,算是賠罪。”他注意到,屋角的針線筐裡,放著一根絳紅色的絲線,和劉季劍穗的顏色一模一樣,旁邊還有半隻沒繡完的鞋墊,上麵的花紋,正是“雙鳳纏枝”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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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絲線……”王翦的目光落在鞋墊上。
劉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連忙把鞋墊收起來:“是楚婆婆留下的,她說我鞋子破了,幫我繡雙鞋墊,還沒繡完就走了。將軍要是喜歡,我可以讓她回來給您也繡一雙。”
“不用了。”王翦搖搖頭,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這個“楚婆婆”果然在劉季這裡住過,還教他繡東西,目的就是讓劉季習慣這種織法,甚至可能在他身邊安插更多的眼線。
兩人喝著粟米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劉季話很多,一會兒說泗水的魚怎麼好釣,一會兒說沛縣的集市多熱鬨,一會兒又抱怨秦軍的賦稅太重,卻絕口不提楚婆婆的去向,也不提昨天撈鼎時水下的異動,像是在刻意回避什麼。
傍晚時分,王翦起身告辭。劉季送他到院門口,突然問道:“將軍,你們還會來撈鼎嗎?”
王翦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怎麼,你希望我們撈上來,還是撈不上來?”
劉季笑了笑,沒直接回答,隻是指著泗水的方向:“我爺爺說,周鼎沉在這裡,是因為天命不在周,現在秦要撈鼎,要是撈不上來,是不是說明……天命也不在秦了?”
王翦的心裡猛地一震。這個看似粗魯莽撞的農夫,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絕不是普通的泗水亭百姓。他沒有回答,隻是深深看了劉季一眼,轉身離開——他知道,這個劉季,就是預言裡的“漢高祖”,是昌平君的眼中釘,也是大秦未來最大的威脅。
回到河堤時,王賁和墨翟已經在等著了。“父親,鼎還撈嗎?”王賁問道。
王翦搖搖頭:“不撈了。嬴政要的是‘天命’,可這泗水底下的‘天命’,不是周鼎,是劉季。我們再撈,隻會中昌平君的計,還會打草驚蛇。”
他頓了頓,繼續道:“傳我命令,停止撈鼎,向鹹陽奏報,就說泗水暗流湍急,鼎身卡在暗礁,暫無法打撈,需待開春水流緩和後再試。另外,派專人盯著劉季,不要驚動他,看看昌平君的人接下來會怎麼做。墨翟先生,你繼續追查那個‘楚婆婆’的下落,她肯定還在泗水亭附近,找到她,就能找到昌平君的線索。”
夜色漸濃,泗水的水麵泛著淡淡的月光,像是一塊巨大的銀鏡。王翦站在河堤上,望著劉季家的方向,心裡清楚——這場滅楚之戰,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軍事征伐,而是一場圍繞“天命”和“預言”的暗戰。劉季就像潛在淺水裡的龍,現在還不起眼,卻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天,掀起顛覆大秦的巨浪。而他能做的,就是提前布局,既要平定楚地的叛亂,又要應對這個來自未來的威脅,保住大秦的江山,也保住王家的性命。
遠處的泗水亭裡,劉季正坐在院子裡,看著天上的月亮,手裡攥著那根絳紅色的劍穗。他輕輕撫摸著劍穗上的花紋,眼神裡沒有了白天的粗魯莽撞,反而多了幾分深沉——他知道,秦軍不會輕易放過他,昌平君的人也在盯著他,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這場亂世裡,活下去,等著屬於自己的“天命”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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