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的街頭,陽光把“利源”賭檔的招牌照得發白,地上還散落著昨夜未掃的玻璃碴子,混著從賭檔裡搶出來的籌碼,五顏六色閃著光。
瘋狗強正叼著煙,指揮手下把一捆捆現金往麵包車上搬,唾沫星子隨著他的吆喝噴出來:“都快點!把那幾台沒砸爛的老虎機零件也拆下來,賣廢鐵好歹能換兩箱啤酒!”
他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淌著汗,那條過肩龍紋身被曬得發亮。
身後的兄弟嘻嘻哈哈地應著,有人扛著從賭檔裡翻出來的洋酒,有人揣著鼓鼓囊囊的錢包,臉上全是搶地盤的得意東興五虎倒了,整個油麻地就像沒了主的肥肉,任由他們啃食。
“強哥,這趟下來,兄弟們少說能分兩萬!”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弟湊過來,獻寶似的舉起一塊勞力士手表,“您看這表,八成是吳誌偉那小子落在賭檔的,真貨!”
瘋狗強一把搶過手表,往手腕上一戴,大小正合適,他咧嘴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算這小子識相,知道給爺爺送孝敬。
等掃完尖沙咀的場子,哥請你們去‘夜色’夜總會耍,那裡的妞……”
話沒說完,一陣急促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像頭暴怒的野獸直衝過來。
幾輛麵包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街對麵,輪胎摩擦地麵的青煙還沒散儘,車門就被“砰”地踹開,二十幾個身影罵罵咧咧地跳下來,手裡的砍刀鋼管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為首的是東興油麻地堂主“刀疤李”,左臉一道從眉骨到下巴的刀疤看著格外猙獰,此刻他瞪著瘋狗強,眼裡像要噴出火來,破口大罵:“我乾你娘的瘋狗強!
你特麼還要不要臉?趁我們烏鴉哥生病就來搶地盤,是沒娘教還是活膩了?!”
瘋狗強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叼著的煙掉在地上,被他一腳碾滅。
他緩緩轉過身,抄起旁邊一根裹著鐵皮的棒球棍,歪著頭打量著刀疤李,嘴角勾起一抹獰笑:“喲,這不是刀疤臉嗎?
怎麼,從醫院爬出來給你家主子收屍了?”
“放你娘的屁!”刀疤李被這話戳中痛處,怒吼一聲,舉著砍刀就衝了過來,“今天老子就剁了你這瘋狗,給烏鴉哥報仇!”
他的刀又快又狠,帶著風聲直劈瘋狗強的腦袋,眼看就要見血。“強哥小心!”黃毛小弟眼疾手快,猛地抽出腰間的砍刀,“叮”的一聲脆響,兩把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劈啪”濺出來,落在地上的玻璃碴上。
刀疤李被震得虎口發麻,踉蹌著後退兩步,眼裡的凶光更盛:“東興的兄弟們,給我上!剁了洪興這群雜碎,搶回地盤!”
“乾死他們!”東興的人嗷嗷叫著衝上來,鋼管揮得呼呼作響,砍刀劈向洪興小弟的胳膊腿。
瘋狗強也反應過來,一腳踹在旁邊一個東興小弟的肚子上,把人踹得蜷在地上,接著掄起棒球棍大吼:“兄弟們,東興的雜碎送上門來了!
給我往死裡打!今天讓他們知道,油麻地誰說了算!”
洪興的人早就憋著一股勁,此刻見對方先動手,立刻操起家夥迎戰。
有人掄著鋼管砸向對方的膝蓋,有人用砍刀逼著對手的喉嚨,還有人抓起地上的啤酒瓶,“砰”地砸碎在牆角,握著半截瓶碴往人臉上劃。
街頭瞬間變成了戰場。
刀疤李盯上了瘋狗強,兩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刀疤李的刀沉,每一刀都帶著拚命的架勢;瘋狗強的棒球棍靈活,專往對方的關節上招呼。
“哐當”一聲,棒球棍架住砍刀,瘋狗強猛地抬腿,一腳踹在刀疤李的傷口上那是早年被仇家砍的舊傷,此刻被踹得劇痛,刀疤李悶哼一聲,刀差點脫手。
“就這點本事,還敢來跟爺爺叫板?”瘋狗強獰笑著,棒球棍橫掃過去,砸在刀疤李的肋骨上,聽得見“哢嚓”一聲輕響。
刀疤李疼得冷汗直流,卻咬牙沒退,反而抓住空檔,一刀劈在瘋狗強的胳膊上。
“噗嗤”一聲,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了半截棒球棍。
“操!”瘋狗強疼得怒吼,像真的瘋狗似的撲上去,抱著刀疤李的腰就往地上摔。
兩人滾在滿是玻璃碴的地上,拳頭往對方臉上招呼,嘴裡罵著最難聽的話,血混著汗淌在地上,把水泥地染得暗紅。
另一邊,黃毛小弟正被兩個東興的人圍攻,他後背挨了一鋼管,疼得齜牙咧嘴,卻死死攥著砍刀不放,瞅準空檔一刀劃在其中一人的胳膊上,趁著對方慘叫的功夫,又一腳踹開另一人,轉身往麵包車後跑——他得去搬救兵。
“攔住他!彆讓這小子報信!”東興的人喊著追上去,鋼管砸在麵包車的側麵,發出“咚咚”的悶響。
更多的人加入混戰。洪興的人雖然來得早,但東興的人是抱著複仇的狠勁來的,一個個紅著眼,像要同歸於儘。
有人被砍中大腿,抱著腿在地上哀嚎;有人被鋼管砸中腦袋,軟軟地倒下去,不知死活;還有人滾在地上互相撕扯,抓頭發、咬耳朵,完全沒了江湖人的樣子,隻剩下最原始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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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狗強從地上爬起來,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抹了把臉上的血,看見刀疤李也撐著刀站起來,肋骨處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還打嗎?”
瘋狗強喘著氣,棒球棍在手裡轉了個圈。
“打!打到你死!”刀疤李咳出一口血沫,舉著刀又衝了過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山雞帶著二十多個洪興小弟趕來了,手裡的砍刀閃著光:“瘋狗強!老子來幫你了!”
原來黃毛小弟剛才趁機撥通了山雞的電話,尖沙咀離油麻地不遠,山雞接到消息就帶著人趕了過來。
東興的人一看對方援兵到了,頓時慌了神。
刀疤李心裡一沉,知道再打下去討不到好,可就這麼退了,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撤!”他咬著牙喊了一聲,捂著流血的肋骨,“兄弟們,先撤!這筆賬咱們以後再算!”
東興的人巴不得這話,扶著受傷的兄弟,邊打邊退,很快鑽進麵包車裡,狼狽地往醫院方向開去。
有人開車時還不忘從車窗裡扔出個啤酒瓶,砸在地上“砰”地炸開。
瘋狗強沒追,他靠在麵包車上,捂著流血的胳膊,看著東興的車消失在街角,咧嘴笑了:“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等烏鴉那夥人死在醫院,整個九龍都是咱們的!”
山雞走過來,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小意思。”瘋狗強擰開瓶蓋,往胳膊上澆了點水,血順著胳膊肘往下滴,“媽的,刀疤臉還挺能打,回去得找個醫生看看。”
他轉頭看向被砸得稀爛的賭檔,又看了看麵包車上搶來的現金和零件,眼裡的光更亮了:“繼續搬!把能帶走的都帶走!
等會兒去尖沙咀彙合,晚上咱們慶功!”
洪興的小弟們歡呼著應著,沒人再提剛才的廝殺,仿佛那點傷、那點血,不過是搶地盤時濺上的泥點。
陽光依舊毒辣,照在滿地的狼藉上,現金、籌碼、玻璃碴子、血跡混在一起,像一幅荒誕的畫。
瘋狗強摸著胳膊上的傷口,突然覺得這疼很值。以前跟著陳浩南,總被東興的人壓一頭,現在風水輪流轉,該輪到他們揚眉吐氣了。
麵包車再次裝滿,浩浩蕩蕩往尖沙咀開去。車窗外,油麻地的招牌一個個往後退,瘋狗強看著手腕上的勞力士,心裡盤算著下一個要掃的場子。
江湖就是這樣,你死我活,搶到手的,才是真的。
洪興的大本營酒吧裡,午後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擋在外麵,隻漏進幾縷光柱,在空氣中照出飛舞的塵埃。
吧台上還擺著昨夜的空酒瓶,地上散落著煙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草、酒精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的氣息那是屬於勝利的味道。
“南哥!南哥!”山雞第一個衝進酒吧,嗓門大得震得吊燈都晃了晃。
他手裡拎著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往地上一倒,嘩啦啦滾出一堆金銀首飾,項鏈上的吊墜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光。
“您看!這趟油麻地沒白去,光從吳誌偉那賭檔裡就翻出這些,還有現金,裝了滿滿三箱子!”
瘋狗強跟在後麵,胳膊上纏著條浸血的毛巾,臉上卻笑開了花。
他指揮著手下把幾個大箱子往吧台前搬,箱子落地時發出沉悶的響聲,顯然分量不輕。
“南哥,尖沙咀的‘金夜’夜總會搜出來的洋酒,全是軒尼詩xo,還有一保險櫃現金,弟兄們點了點,差不多五十萬!”
陳浩南從裡間走出來,黑色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胳膊。
他走到箱子前,彎腰打開其中一個裡麵碼著一遝遝港幣,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齊齊,紅色的鈔票在昏暗中泛著油光,看得人眼睛發直。
旁邊的箱子裡裝著各式手表,勞力士、百達翡麗,還有幾條鉑金項鏈,顯然都是從東興的場子或手下身上搶來的“戰利品”。
他拿起那塊勞力士,表盤上的鑽石在光線下閃閃爍爍。
這表他認得,上次在碼頭談判時,吳誌偉就戴著這塊,當時還得意洋洋地說是托人從瑞士帶回來的限量款。
現在,這表捏在自己手裡,像個無聲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