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清音竹海的路途,沉重而壓抑。青霖等人不惜耗費本源,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竹海特有的清寧氣息仿佛也因承載著這份悲慟而顯得格外沉寂。林小雨的水晶軀殼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幾乎完全依靠青霖的攜帶才能移動,她的意識因傷勢和巨大的情緒衝擊而陷入半昏沉狀態,隻有對林燃狀況的本能牽掛維係著一絲清明。
芸姨的狀態更為糟糕。為了維係林燃那一點近乎熄滅的餘燼,她幾乎耗儘了自身所有的力量,意識體淡薄得如同晨曦前的最後一縷薄霧,仿佛一陣稍大的風就能將其吹散。但她依舊死死地、用儘最後一絲意念力,將那顆暗紅色的餘燼守護在最核心,那是她絕不放棄的執念。
當竹海那熟悉的墨色古竹映入“眼簾”,當那撫慰靈魂的清氣再次包裹周身時,青霖甚至來不及通報,便徑直帶著他們衝向了墨韻長老通常所在的竹海深處淨地。
墨韻長老似乎早已感知到他們的歸來與其身的慘烈,已然靜立在淨魂清泉之旁等待。當他看到被青霖放下的、幾乎破碎的林小雨,以及芸姨懷中那微弱到難以感知的餘燼時,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也瞬間籠罩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雲。
他沒有多問,竹杖一頓,柔和而磅礴的力量瞬間籠罩住三人。他先是屈指一彈,一滴翠綠欲滴、蘊含著驚人生機的“竹海本源精粹”沒入林小雨的水晶軀殼,那遍布的裂痕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慢愈合,黯淡的光芒也重新亮起一絲,將她從破碎的邊緣強行拉了回來。
緊接著,他雙手虛引,淨魂清泉那乳白色的氤氳之氣如同受到召喚,化作一道溫和的溪流,緩緩注入芸姨那幾乎透明的意識體。芸姨發出一聲微弱的、如同歎息般的意念波動,近乎消散的形體終於停止了惡化,並開始極其緩慢地重新凝聚。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墨韻長老的目光,無比凝重地落在了芸姨核心守護的那一點暗紅色餘燼之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縈繞著極其複雜、閃爍著青金色光芒的符文,小心翼翼地,如同觸碰世間最脆弱的琉璃,輕輕點在了那餘燼之上。
嗡……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響起。墨韻長老閉目感知,眉頭越皺越緊。
“情況…比想象的更糟。”良久,他緩緩睜開眼,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並非簡單的力量耗儘,而是…以自身本源為祭品,強行與死寂領域的規則基點碰撞、融合。其意識核心已與那絲被鑿開的‘裂隙’糾纏在一起,近乎…同化。尋常的滋養之法,已無法喚醒他,反而可能加速其與那死寂規則的融合,最終徹底消散。”
這番話如同冰水,澆滅了林小雨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長老以眼神製止。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芸姨虛弱的意念中充滿了絕望。
墨韻長老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逐漸恢複意識的林小雨和氣息稍穩的芸姨,最終落在了那點餘燼上,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尋常之法無效,唯有…行險一搏!”他沉聲道,“將他置於‘碧玉竹心’之中。”
“碧玉竹心?”林小雨和芸姨都露出疑惑之色,連一旁的青霖也微微動容。
“那是竹海誕生之初便存在的一截先天靈根核心,蘊含著最原始、最純粹的‘生’之規則與‘秩序’本源。其性溫和而堅韌,是竹海萬竹之源。”墨韻長老解釋道,“將他置於其中,並非直接滋養,而是借助竹心本身的‘存在’定義,形成一個強大的‘秩序錨點’,緩慢地、持續地拉扯、剝離他那與死寂規則糾纏的意識核心,引導其回歸‘生’之秩序。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能需數年,數十年,甚至更久…且期間,他需承受規則剝離的巨大痛苦,能否堅持下來,全看他自身的意誌。”
這是唯一的希望,儘管渺茫,且伴隨著巨大的痛苦與不確定性。
“我們願意一試!”林小雨毫不猶豫。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們就不會放棄。
芸姨也堅定地傳遞出同意的意念。
“好。”墨韻長老不再猶豫,手中竹杖引動,淨魂清泉旁,一株看似普通、竹身卻呈現出溫潤碧玉光澤的矮小竹子微微發光,其竹身從中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流淌著濃鬱青色液髓、散發著浩瀚生機與秩序波動的核心。
長老小心翼翼地從芸姨懷中引過那點暗紅色餘燼,如同捧著整個世界的重量,緩緩將其送入那碧玉竹心的液髓之中。
餘燼沒入的瞬間,碧玉竹心猛地一震,青光大盛!那暗紅色的餘燼在青色液髓中沉浮,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傳遞出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混合著痛苦與掙紮的波動,隨即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沉寂。但可以感覺到,一絲極其細微的、屬於林燃本源的意識波動,正被碧玉竹心那強大的秩序力量,從與死寂規則的糾纏中,一點點地、緩慢地剝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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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火種,被置於了這生命的源頭之中,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複蘇之旅。
安置好林燃,墨韻長老看向狀態依舊很差的林小雨和芸姨。
“你們也需要時間恢複,尤其是小雨,你的軀殼損傷極重,需長時間靜養。”長老道,“但…時間不等人。”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重:“泣風穀一戰,你們付出了慘痛代價,但也帶回了至關重要的信息——死寂領域並非不可撼動,其內部存在規則基點,可以被強行乾預。這為我們對抗‘寂語者’乃至其他高等腐化者,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然而,單靠竹海之力,難以應對愈發嚴峻的局勢。‘熾焰山’那邊傳來了消息,他們那邊也出現了類似的高等腐化者,戰況激烈。”墨韻長老目光深遠,“我們需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芸,你的守護與淨化之力,在對抗流毒中作用獨特。而小雨…”
他看向林小雨:“你體內那‘基石’碎片,雖被約束,但其蘊含的磅礴生命本源,在特定情況下,或許能成為淨化汙染的‘燎原之火’。更重要的是,你經曆過規則層麵的對抗,對‘流毒’的規則侵蝕特性有切身體會。”
“待你們傷勢稍穩,我需要你們代表竹海,前往‘熾焰山’。”墨韻長老說出了他的決定,“一方麵,傳達我們關於死寂領域的情報與研究思路;另一方麵,尋求更深度的合作,探討聯合淨化被汙染區域、乃至反擊的可能性。此行…至關重要,卻也危險重重。”
新的使命,在同伴沉睡、自身重傷的情況下,再次降臨。
林小雨看著碧玉竹心中那沉浮的餘燼,又看了看身旁虛弱的芸姨,水晶軀殼內的裂痕仿佛還在隱隱作痛。前路艱險,危機四伏。
但她沒有退縮。
林燃用生命換來的情報,必須傳遞出去。對抗“流毒”的希望,需要更多人攜手點燃。
她深吸一口竹海的清氣,裂痕處的金芒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地重新亮起。
“我們…去。”
芸姨的意念也傳遞出同樣的決心,她的意識體在清泉之氣的滋養下,緩慢而堅定地重新凝聚著。
短暫的休憩,是為了更遠的跋涉。在星火沉寂、希望埋於碧玉的此刻,她們必須承載著同伴的意誌與未竟的使命,再次踏上征途,去往那燃燒著烈焰的群山,尋求破局的契機。
青冥的天空,風雲變幻,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而她們,將是穿梭於風暴之中,試圖連接起希望火種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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