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並非從黑暗中浮起,而是從一種極致的“喧囂”中逐漸剝離出來。
那不是聲音的喧囂,而是信息的、能量的、乃至法則本身的混沌洪流。
林一感覺自己像是一粒被投入湍急銀河的塵埃,
在無數破碎的星光、扭曲的空間褶皺、以及難以名狀的色彩與概念的碎片中翻滾、沉浮。
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隻有永無止境的、
足以將任何有序意識徹底撕碎的混亂風暴。
這就是深層虛空?是連低語和收割者都視為禁忌的領域?
在最初的、幾乎要讓他徹底瘋狂的衝擊過後,
林一那經過千錘百煉的意誌力開始本能地發揮作用。
他不再試圖去“理解”或“抵抗”這無邊無際的混亂,
而是將殘存的意識緊緊地收縮、凝聚,如同暴風雨中緊緊抓住礁石的水手。
他的錨點,是左臂。
那裡,原本應該存在的臂鎧早已化為烏有,
甚至連手臂的血肉都模糊不清,幾乎隻剩下骨骼。
但在那殘破的骨骼深處,一點微弱的、近乎熄滅的混沌灰色光芒,
卻頑強地、以一種近乎停滯的速度旋轉著。
原點氣旋。
它沒有消失,而是在那場與淨化核心同歸於儘的爆炸中,
被剝離了所有外在的形態和大部分能量,回歸到了最本質、最核心的一點“原點”。
這點原點微弱到了極致,卻也是純粹到了極致。
它不再區分混沌與秩序,而是以一種更原始的、更接近宇宙誕生之初的狀態存在著。
正是這點微弱卻純粹的原點,在這片法則混亂的虛空中,
成為了林一意識不被同化、不被撕碎的唯一依憑。
它像是一層極薄的薄膜,過濾掉了最致命的混亂信息流,隻允許一些相對“溫和”的碎片滲入。
漸漸地,林一破碎的意識開始以這點原點為核心,緩慢地重新凝聚。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且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仿佛是在用無形的針線,將破碎的靈魂一點點縫合。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
林一終於重新“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
不再是分散的碎片,而是一個凝聚的、雖然虛弱卻完整的意識核心。
他嘗試“睜開”意識的“眼睛”,去觀察這片將他吞噬的虛空。
沒有光,沒有暗,沒有物質。有的隻是無窮無儘、不斷生滅的“現象”。
他看到扭曲的幾何圖形在自我複製中崩潰,看到色彩如同擁有生命般相互吞噬,
看到時間的碎片像落葉一樣飄蕩,看到空間的邊界如同呼吸般膨脹收縮。
這裡仿佛是宇宙的垃圾場,也是法則的試驗田,
是一切可能性與不可能性交織的混沌之地。
他嘗試移動,卻發現“移動”這個概念在這裡毫無意義。
他沒有身體,或者說,他現在的“身體”就是那點原點氣旋和凝聚的意識。
他隻能隨著虛空中無形的“流”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