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岸將手貼在識彆麵板上,掌心那道舊傷恰好對準係統槽位。
“滴”的一聲輕響,整個生態站蘇醒過來。
不是燈光亮起,而是數據開始流動。從地板到天花板,無數數字如溪流般穿梭遊走。遠處的聲呐儀逐一轉為綠色——有老式的探魚機,也有來自太空的量子探測陣列。它們本不屬於同一個時代,此刻卻在同一頻率下協同運轉。
陳小滿衝進來時差點撞上門框。她懷裡抱著一架改裝過無數次的量子算盤,珠子還在不斷閃爍跳動。
“哥!六十萬光年!”她喘著氣,“今天捕魚破紀錄了!兩百艘船都回來了!”
話音未落,她又轉身跑出去,拉開門的一瞬,整片海域驟然明亮。漁船排成長隊緩緩靠岸,有的掛著漁網晾曬陽光,有的是封閉艙體帶循環係統的深海作業船。木船、鐵船、懸浮船應有儘有,每艘船上都飄揚著一麵旗幟——中央繡著一個“陳”字,邊緣則用不同語言寫著名字。
周大海站在碼頭儘頭,拄著魚叉。他穿著舊膠衣,褲腳卷起,小腿上布滿被海水浸泡出的褶皺。望著歸來的船隊,他忽然將魚叉重重插入地麵。
“咚”的一聲悶響,在風中回蕩。
他仰頭望向生態站,獨眼裡泛著微光。“老陳頭……在所有宇宙看著呢。”說完便靜立不動,宛如一塊曆經風浪的礁石。
站內大屏突然跳出一組異常信號:1983年漁村廟前,香爐裡的灰燼自行旋轉了一圈;某座廢棄觀測站的記錄儀自動開機,播放起三十年前的潮汐錄音;星際幼兒園裡,老師正帶領孩子們朗讀宣言,忽然有個孩子舉手說:“我夢見海底有燈塔。”
洪叔沒有出現,但他留下的冷庫鑰匙已接入主控係統。每一把銅鑰匙對應一個溫度區,此刻全部亮起藍燈,表示跨時空冷鏈已全麵貫通。從此以後,無論哪個時空捕撈的海鮮,都能精準送達所需之地。
陳岸走到控製台前,調出最後一段廣播編碼。係統提示需輸入確認指令。
他按下發送鍵。
這是一段普通的聲波信號,混入洋流,沿著海底山脈傳遞而去。它會在珊瑚間反複折射,在鯨群遷徙的航線上擴散,最終融入海洋本身的節奏之中。
“人類與多維度海洋共生。”聲音平靜而清晰,“不掠奪,不封鎖,隻合作。”
廣播發出三秒後,第一艘漁船鳴笛響應。接著第二艘、第三艘……直到兩百艘船同時拉響汽笛。連停泊在生態站外的海警船也加入其中,炮口收起,艦橋燈光打出摩斯密碼:支持。
聲音交織在一起,既非警告,也不似音樂,更像是一種回應——仿佛大海終於聽懂了人類的語言。
陳小滿再次跑回來,手裡多了個保溫箱。“哥,第一批貨到了。”她打開箱子,露出一筐深海鮑魚,殼上凝結著霜花般的冰晶。“洪叔說要你親自驗收。”
陳岸伸手拿起一隻,觸感冰涼堅實。這是他們小時候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東西,如今已成為日常補給的一部分。
“放進冷庫吧。”他說,“明天分給各船隊。”
“我已經安排好了!”陳小滿眼睛發亮,“按噸位分配,優先供給偏遠航線的兄弟單位。哦對,趙秀蘭那邊也留了十箱,她說要辦漁家女培訓班。”
陳岸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知道這條路走得多麼不易。早些年,他曾為一條船能否出海而徹夜難眠;後來遭遇壓價、搶批文、倉庫被燒;再往後,對手竟是能操控時空的走私集團,甚至連他的死亡都被當作交易籌碼。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生態站依靠潮汐與溫差發電,物資由多個時空調配,信息通過聲呐網絡共享。誰想壟斷資源,係統立即報警;誰敢動手,兩百艘漁船即刻組成防禦陣型。
這不是一個人的勝利,而是整片海的共同選擇。
陳小滿蹲在地上擺弄算盤,忽然輕咦了一聲。“奇怪,剛才的數據好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