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了,海麵仍在起伏。
陳岸坐在漁船甲板上,手裡握著那塊隕石。石頭微微震動,節奏規律,如同手機提示音般一下一下地顫動。他沒說話,將石頭貼到聲呐儀的接口上,哢的一聲,連接成功。
屏幕亮起,波形開始跳動。
周大海蹲在船尾抽煙,煙頭忽明忽暗。他的眼睛不舒服,從昨夜貨輪回來就開始發酸,現在更疼了,像是有沙子鑽進了眼底。他抬手揉了兩下,指尖有些濕潤。
“你眼睛又出血了。”陳岸說。
“沒事。”周大海吐出一口煙,“老毛病,風吹的。”
陳岸沒再理會,專注盯著屏幕。信號雜亂,像收音機調頻時的噪音。他調整了幾下參數,壓低乾擾,突然,聲音出現了。
兩個聲音。
一個年輕,語氣疲憊:“今天又要通宵了……項目做不完,老板不讓走。”
另一個沉穩,語速飛快:“合同簽完,貨輪馬上出發。這批貨不能卡在海關。”
陳岸的手頓住了。
第一個聲音是他的——三十年前,他在辦公室加班時說的話。他記得清楚,那天晚上趴在桌上睡著前,確實喃喃過這句。
第二個聲音是陳天豪的,正是今早簽文件時的原話。
可這兩個聲音,不該出現在同一段頻率裡。
“重疊了。”他說。
周大海掐滅煙,走過來站到他身旁看屏幕。波形圖上兩條線糾纏在一起,像打結的繩索。他皺眉:“這不是錄音吧?是現在傳來的?”
“不是傳來,是共振。”陳岸摸了摸隕石,“它連著兩個人的狀態——我的過去,和他的現在。”
他想起昨晚冷凍艙裡的那個男人。那張臉,和他自己一模一樣。那是他前世的老板,逼他加班至死的人。如今這個人躺在冰中,意識卻能穿越時間,附著在陳天豪身上?
這不合常理。
除非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係。
一根看不見的線,一端係著他過去的自己,另一端綁在當下的合同上。
“得切斷它。”他說。
“怎麼切?”
“用基因鎖的破解碼。”
他打開係統界麵,找到【短距空間錨定】功能,反向輸入一段亂碼信號。這不是為了定位,而是為了乾擾。他要模擬dna斷裂時的生物電特征,通過聲呐陣列反向推送,順著那根“線”打進去。
操作完成,他按下確認。
三秒後,屏幕上的波形猛然一跳,隨即變成一條直線。
與此同時,遠處村子裡,趙有德家老宅的房梁輕輕響了一聲。藏在牆內的《漁業合作備忘錄》忽然卷邊,邊緣發黑,整張紙無聲燃燒起來。火焰未蔓延,隻將文件徹底焚毀。
十幾公裡外,馬明遠包中的合同也燒了。生態站地下保險櫃裡的《技術轉讓協議》自行起火,化為灰燼。就連陳天豪遊艇駕駛室抽屜裡的授權書,也在瞬間化作飛灰。
所有標注“雙生契約”的文件,全部消失。
周大海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他抱住頭,額頭青筋暴起,嘴裡低聲念叨:“我哥……他也聽見了……三十年前……他們在船上放廣播,說是天氣警告,其實是催眠的聲音……我哥那晚跳海了……”
陳岸轉頭看他。
“他不是自殺。”周大海咬牙,“他是被那個聲音帶走的。”
陳岸沉默片刻,將聲呐儀切換至投影模式,把剛才那段乾擾信號轉化為圖像,投射在海麵上。畫麵中,無數紙片在空中燃燒,灰燼隨風飄散。
周大海抬頭看了幾秒,身體不再顫抖。
他睜開眼,那隻獨眼不再流血,目光變得清明。
“斷了。”他低聲說,“那個聲音……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