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點逐漸變大,是一艘摩托艇。陳岸蹲在船尾沒動,手已悄然摸到了氧氣瓶的開關。周大海也看見了,低聲罵了一句,拎起一根鐵鉤走了過來。
摩托艇減速靠近漁船,劃出的波浪輕輕搖晃著船身。駕駛的是個年輕男人,穿著漁工常見的粗布衣裳,臉上橫著一道疤。他抬頭看了眼陳岸,扔過來一個防水袋。
“我叔讓我送來的。”他說,“快艇上找到的東西,你收好。”
陳岸接過袋子,打開看了一眼——半塊燒焦的電路板,邊緣還連著幾根導線。他抬眼問:“你見到錢萬三的人了?”
“見到了。”年輕人點頭,“他們去了紅藻區,船上帶著幾個大箱子,不知道裝的什麼。”
話音落下,他便調轉船頭,迅速駛離,再沒多說一句。
周大海湊上前問:“紅藻區?那地方水渾,連魚都避著走,他們去那兒乾啥?”
陳岸沒答,轉身進了船艙。他將芯片浸入海水,接上聲呐儀,導入先前錄下的音頻。屏幕上跳出波形圖,末尾那串數字“08091923”持續閃爍。
他又調出前幾天記錄的虎鯨叫聲,將兩段聲音疊加,啟動比對程序。進度條緩慢推進,幾分鐘後,係統彈出提示:
【正在啟動生物語言解析】
坐標浮現。屏幕上顯示出一組經緯度,標記點正落在紅藻區中心。
“不是巧合。”陳岸低聲說,“虎鯨的聲音裡藏著位置信息。”
周大海盯著屏幕:“你是說……那些大家夥在給我們指路?”
“它們被利用了。”陳岸關閉設備,“有人在它們身上裝了信號器,或者植入了可傳輸數據的裝置。否則不會這麼精準。”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先去看看。”陳岸拿起潛水鏡和抗壓服,“你開船帶我到附近,彆靠太近,我下水查探。”
周大海點頭,轉身去發動漁船。陳岸將聲呐儀裝進防水箱,順手把一包反監控用的孢子塞進褲兜——這是前幾天簽到所得,一直未啟用。
半小時後,漁船抵達紅藻區邊緣。水麵泛著暗紅,如同浮著一層油膜。風不大,水下卻渾濁不清。
陳岸穿戴好裝備,背上氧氣瓶,站在船尾準備入水。周大海遞來一根金屬探測棒。
“拿著,這玩意能感應電子設備。”他說,“我爸以前清理礁石時用過。”
陳岸接過,握緊一端,翻身躍入水中。
下潛過程中,探測棒開始震動,越接近海底,震感越強。他穩住呼吸,緩緩靠近珊瑚群。
眼前的景象讓他驟然停住。
整片礁石上貼滿了小圓片,大小如硬幣,顏色與珊瑚幾乎一致,若不細看根本無法察覺。每個圓片後都連著細線,延伸至埋在沙中的金屬盒。
他遊近,用探測棒輕觸其中一個。屏幕突然亮起,畫麵清晰顯現——正是他們的漁船,連周大海站在船邊的身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普通的攝像頭。
他立刻掏出那包孢子,撕開口袋,朝圓片撒去。黑色粉末在水中擴散,附著在表麵。
不到一分鐘,第一個屏幕開始閃雪花;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接連熄滅。金屬盒發出短促的“嘀”聲,隨即徹底沉寂。
他繼續向前搜尋其他區域。每發現一處監控點,便撒一次孢子。二十分鐘後,紅藻區所有攝像頭全部失聯。
他抬頭望向水麵,準備返回。
剛露出頭,岸邊傳來人聲。
“……計劃照常推進,冷庫那邊已經安排人進去過。”
是林淑芬的聲音。
陳岸立刻沉下半身,隻露出眼睛。周大海也伏低身體,貼在船沿不動。
岩石上,林淑芬正對著一個男人說話。那人背對大海,身穿剪裁考究的西裝,袖口露出一截金表鏈,手中拿著平板,翻閱資料。
“聲呐數據回收情況?”男人問,聲音不高,卻清晰可聞。
“部分丟失,但核心節點仍在控製中。”林淑芬答,“隻是沒想到他會用那種藻類乾擾信號。”
男人點點頭,未作言語。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敲擊平板邊緣,節奏沉穩。
陳岸呼吸一滯。
這個動作。
前世最後那天晚上,他在公司走廊遇見老板加班。那人也是這樣,站在窗前,一下下敲著文件夾,語氣平靜地說:“項目趕不上,就換人。”
他倒下前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隻手,還有那根晃動的金筆。
眼前的男人轉過身來。
麵容完全一樣。
陳岸死死攥住船沿,指節發白。耳中嗡鳴,心跳劇烈得仿佛要衝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