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微涼,漫過腳背。陳岸站在淺灘上,低頭看著掌心——那塊從隕石上掰下來的碎片不見了,隻留下兩道彎彎的印痕,像一鉤新月。
他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手指。腦中忽然浮現出幾個數字:水溫十九點三度,鹽度千分之三十二,洋流方向為東南偏東。這些信息並非來自觀察,而是直接浮現於意識之中,如同呼吸般自然。
身後傳來腳步聲,踩在濕沙上,發出噗噗的輕響。
周大海走到他身旁,嘴裡叼著半截沒點燃的煙鬥。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塊灰藍色的石頭,遞給陳岸。
“昨兒打漁撈了塊怪石頭,會唱歌。”他說。
陳岸接過石頭,指尖剛觸到表麵,眼前便浮出一行字:音頻頻率——四百二十赫茲,解碼中……播放內容:潮汐表修正值,未來七十二小時浪高預測。
他將石頭貼到耳邊,聽不到聲音,隻有細微的嗡鳴。但他知道,這嗡鳴裡藏著訊息。
“你真聽得出?”周大海眯起一隻眼。
“聽得見。”
“那你跟我說說,唱的是啥?”
“說明天下午三點,風向要轉北。”
周大海哼了一聲,拿下煙鬥,用拇指蹭了蹭嘴角。“我群裡的人正吵呢,縣裡的氣象預報和咱們村的數據對不上。縣裡說要下雨,咱這兒卻晴得連雲都沒有。”
陳岸沒說話,把石頭放進口袋。他知道這些數據從何而來。昨晚的光,並非終結,而隻是開始。
遠處跑來一個小女孩,是陳小滿。她抱著一個新算盤,木框刷了清漆,珠子由白貝殼打磨而成,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她跑到兩人麵前,喘著氣:“哥!這算盤不對勁!”
“怎麼了?”
“我剛出了一道加法題,它自己動起來了。算完還不停,一直跳數字,最後排成了一張圖。”她把算盤舉高,“你看,這像不像昨天電視上的衛星雲?
陳岸盯著算盤。珠子排列的曲線,與他腦海中浮現的信息完全吻合。不隻是天氣,還有海底地形、魚群去向。過去依賴係統提示,如今這些仿佛已融入本能。
“不止是你。”他說,“村裡其他人也在變。”
“變成啥樣?”
“記不清昨晚的事,但能感覺到海裡的動靜。”
陳小滿眨眨眼:“我就記得一道光,醒來時躺在家門口,手裡抓著媽祖廟前的香灰。可我媽說,我根本沒去過廟。”
周大海插話:“老洪叔今早去冷庫開門,鑰匙還沒插,門自己彈開了。他說鎖眼裡長出了像珊瑚的東西,一碰就亮。”
三人沉默片刻。
海麵忽然安靜下來。浪不大,水麵卻泛著異樣的光澤。遠處國際能源公司的鑽井平台仍在冒煙,幾根斷裂的管道浮在水上,如同死蛇。
五頭虎鯨遊了過來。它們沒有分散,也沒有捕食,而是排成一條直線,圍繞殘骸來回巡遊,每一次轉向都整齊劃一,絕非偶然。
陳岸眯起眼睛。他看得清楚——虎鯨遊出的軌跡是一個三角形,指向海底某個位置。那裡不在普通海圖上,但他認得。那是海底煙囪群的入口,地殼活動頻繁,常有熱液噴發。
“它們在指路。”他說。
“誰讓它們這麼乾的?”陳小滿問。
“沒人讓。”周大海吐出一口空煙,“是它們自己知道該這麼做。”
陳岸摸了摸口袋裡的石頭。它微微發熱,像是在回應什麼。
“咱們得下去一趟。”他說。
“下哪兒?”
“煙囪群。”
“坐船?”
“不。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