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的馬達聲漸漸遠去,水麵的波紋慢慢散開。陳岸坐在船頭,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看著前方發著微光的海麵。他沒有回頭,知道大船上還有人正在看他。
趙秀蘭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從一塊石頭後麵走出來,手裡抱著一台舊錄音機。黑色的外殼有些掉漆,邊角也磨白了,看起來用了很多年。她站在離水晶樹不遠的地方,腳踩在濕沙地上,沒再往前走。
“陳岸。”她喊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大家都聽到了。
陳岸停下動作,轉過身。他認識趙秀蘭,也知道她這些年替父親背了多大的罪名。村支書趙有德死了,留下的遺書說他是被陳岸逼死的。可村裡人都明白,事情沒那麼簡單。
趙秀蘭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錄音機,手指停在按鈕上幾秒,然後按了下去。
“滋啦”一聲後,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是我趙有德親口說的。不是陳岸害我,是陳天豪拿我全家性命威脅……逼我寫那封遺書……錢都存在南洋銀行0678賬戶……求組織查清……彆冤枉好人……”
錄音很短,中間還有咳嗽聲,斷斷續續的。但每句話都很清楚。
說完最後一句,聲音沒了。
趙秀蘭的手還按在機器上,指節有點發白。她抬起頭,看著陳岸。她的眼神裡沒有恨,也沒有求饒,隻有一種終於放下後的平靜。
“這是我爸臨死前錄的。”她說,“那天晚上,他讓我把錄音機藏好,說總有一天會用上。”
陳岸沒說話。
他知道趙有德做過什麼。低保的錢被扣下,漁船的手續被卡住,連他第一次簽到時撿到的鮑魚都被說成是偷集體的。這些事都和趙有德有關。
但現在不一樣了。
真相出來了。
這時,空中突然亮起一片光幕。
陳小滿站在控製台前,手指快速滑動平板。她剛解完最後一段數據,直接投到了半空。
一條條資金流向像紅線一樣交織在一起,最後全都指向同一個名字——“陳氏集團”。
“哥!”她喊,“你看!所有的錢最後都進了陳天豪的公司!連趙有德賬戶裡的百萬彙款,也是從香港轉過來的!”
光幕上的數字跳動著,時間、金額、轉賬路徑都很清楚。就連最隱蔽的洗錢環節也被拆開了。
陳岸看著這些數據,又看了看趙秀蘭手裡的錄音機。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人在操控。
他抬起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印記。那道痕跡從手腕延伸到肘部,顏色比皮膚深,摸起來有點粗糙。這是三年來每天趕海簽到留下的,每一筆都是他實實在在付出的結果。
而對麵那些人呢?靠的是壓榨、欺騙和威脅。
他閉上眼,低聲說:“你們前世今生欠的債,今天該還了。”
話音剛落,係統提示響起:「時空淨化技能激活,執行全域清除。」
藍色的光從他掌心擴散出去,像水波一樣鋪滿整片海域。碰到光的人影沒有掙紮,隻是緩緩抬起頭,好像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他們一個個跪下來,身體慢慢變淡,最後化成點點星光,沉進海裡。
趙秀蘭站在原地,看著父親的身影也在其中。他跪著,低著頭,肩膀微微抖動。然後一點點消失。
她沒哭,也沒動,隻是把錄音機抱得更緊了。
等最後一個黑影散去,海麵忽然安靜了。
遠處天空中,月亮旁邊浮現出第二個月影。淡淡的,看不太清,但能看見。
接著,傳來一聲鯨叫。
那聲音不像來自這片海,也不像來自現在。它像是穿過很多地方、很多年才傳到這裡。
更多的回應響了起來。
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像哭,有的像笑。它們混在一起,變成一種誰也聽不懂卻又覺得熟悉的聲音。
陳小滿抬頭看著天空,手裡的算盤忽然動了一下。
一顆珠子自己滑到“七”的位置。
她沒去撥它,隻是輕聲說:“七天後……是清明。”
趙秀蘭聽見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
她關掉錄音機,電源鍵發出輕微的哢噠聲。然後她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最後轉身走向岸邊的霧裡。
身影越來越淡,直到看不見。
陳岸還站在原地。
他知道這場仗打完了,但他沒動。風吹過來,帶著鹹味和濕氣,吹在他臉上,吹在他衣服上。
他的工裝褲還是破的,膠鞋底沾著泥。
但他站得很穩。
陳小滿走過來,站到他身邊。
“哥。”她說,“係統提醒你,補簽時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