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集團大廈,如一柄利劍,直插雲霄。
江舒悅站在樓下,仰著頭,脖頸酸痛,卻依然望不到頂。
這裡,曾經是她做夢都想和楚風一起來的地方。
那時,楚風還隻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他指著遠處正在施工的工地,對她說:“舒悅,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在這裡,給你一個家。”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她不屑地撇撇嘴,說:“楚風,彆做夢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他做到了。
他不僅在這裡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更是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而她,卻從那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世界,跌落到了塵埃裡。
諷刺。
真是天大的諷刺。
江舒悅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身上那條昂貴的裙子,邁開步子,走向那扇旋轉玻璃門。
“您好,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前台小姐姐掛著職業的微笑,禮貌地攔住了她。
江舒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我找楚風,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前台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化著精致的妝,穿著名牌的裙子,但那雙眼睛裡的紅腫,和眼底深處的憔悴,是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的。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最近想找楚總攀關係的人太多了,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不好意思,小姐,沒有預約的話,楚總是不會見任何人的。”前台的笑容依舊,但語氣裡已經多了一份疏離和堅決。
江舒悅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手心。
她知道會是這樣。
她是誰?
一個被楚風拋棄的前女友。
一個讓他蒙受了巨大羞辱的女人。
他怎麼可能會想見她?
“麻煩你,你隻要告訴他,江舒悅來了,他會見我的。”江舒悅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哀求。
“抱歉,這是公司的規定。”前台小姐姐不為所動,甚至已經準備按內線叫保安了。
就在江舒悅心頭湧上絕望,準備不顧一切地大鬨一場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喲,這不是江大美女嗎?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江舒悅猛地回頭,看到了一個穿著花襯衫,頭發染得五顏六色,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正斜靠在前台旁邊的柱子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是楚風的助理,張揚。
以前楚風還在江家的時候,張揚就跟著他了,隻不過那時候,他還是個不起眼的跟班。
現在,倒是人模狗樣了。
“張揚,我要見楚風。”江舒悅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見我們楚總?”張揚誇張地掏了掏耳朵,“我沒聽錯吧?江小姐,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來見我們楚總?前女友?還是……仇人?”
前台小姐姐和其他幾個員工,都豎起了耳朵,一副吃瓜看戲的表情。
江舒悅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從她踏進這棟大廈的第一步起,就已經開始了。
她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將嘴唇咬出血來。
“你隻要告訴他,我來了就行。”
“告訴他?然後呢?”張揚走了過來,圍著江舒悅轉了一圈,嘖嘖有聲,“讓他看你現在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江小姐,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以為上演一出‘浪子回頭前女友’的戲碼,我們楚總就會心軟,然後把你抱在懷裡,說‘寶貝,我原諒你了’?”
“哈哈哈哈!”
周圍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
江舒悅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小醜,任由眾人圍觀、嘲笑。
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張揚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戲謔立刻收斂,換上了一副恭敬的表情。
“喂,楚總。”
“……”
“哦,好,好,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張揚瞥了江舒悅一眼,眼神裡充滿了玩味和一絲……憐憫?
“行了,彆在這兒杵著了,跟個望夫石似的。”
“楚總讓你上去。”
他頓了頓,補充道:“頂樓,總裁辦公室。”
江舒悅的心,猛地一跳。
他……他真的願意見自己?
巨大的驚喜,讓她暫時忘記了剛才的難堪。
她甚至來不及多想,立刻跟著張揚,走向了那部金碧輝煌的總裁專用電梯。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不斷跳動。
江舒悅看著鏡麵裡的自己,那個妝容精致,卻眼神空洞的女人。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一場審判。
“叮——”
頂樓到了。
張揚領著她走出電梯,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停在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
“楚總就在裡麵,你自己進去吧。”
張揚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臉上還帶著那種看好戲的笑容。
江舒悅站在門口,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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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卻遲遲不敢敲門。
門,卻從裡麵打開了。
楚風就站在門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性感的鎖骨。
他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幾個月不見,他變了。
變得更加成熟,更加英俊,也……更加陌生和危險。
“怎麼?不敢進來了?”楚風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一股子冷意,“我還以為,你江舒悅的臉皮,比這棟樓的牆壁還厚呢。”
江舒悅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她低下頭,避開他那銳利的目光,走了進去。
辦公室很大,大得有些空曠。
整麵牆的落地窗,可以將整個城市的風景,儘收眼底。
而楚風的辦公桌,就擺在落地窗前。
他就像一個君王,俯瞰著自己的疆土。
“說吧,來找我乾什麼?”楚風沒有回辦公桌,而是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動作慵懶,卻充滿了壓迫感。
“是來求我複合?還是來……求我放你家一條生路?”
江舒悅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準備了一路的說辭,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啞巴了?”楚風端起桌上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還是說,你覺得,你隻要穿著這條我買的裙子,化個妝,在我麵前擺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就會心軟?”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裙子,嘴角的嘲諷意味更濃了。
“江舒悅,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也太小看我楚風了。”
“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你掉一滴眼淚,我就心疼得不得了的舔狗嗎?”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江舒悅的心上。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楚風,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求求你……”
她說著,就要跪下去。
楚風卻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收起你那套!”他低吼道,眼神裡充滿了厭惡,“我這裡不吃這一套!”
“江舒悅,你聽好了。”
“機會,不是沒有。”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卻讓江舒悅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誠意了。”
江舒悅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楚風鬆開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扔到了她麵前的茶幾上。
視頻裡,是一個嘈雜的環境。
地點,是“楚大廚”的一家分店門口。
一群人,拉著橫幅,舉著牌子,正在那裡大聲叫罵。
“黑心商家!還我血汗錢!”
“楚大廚,無良老板!吃人不吐骨頭!”
為首的,正是她的母親,徐周麗。
而她身邊,簇擁著一大群人,都是江家的親戚。
三舅,四姨,大表哥,二表嫂……一個個,都露出了貪婪而醜陋的嘴臉。
江舒悅的血,瞬間涼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前腳剛走,她媽後腳就帶著親戚,鬨到楚風的店裡去了!
“看到了嗎?”楚風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媽,帶著你家的那群蝗蟲,正在我的地盤上撒野呢。”
“他們說,我搞垮了你們家的公司,害得你們家破產,讓我賠償你們一個億的損失。”
“你說,好不好笑?”
江舒悅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她媽做得出來這種事。
為了錢,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江舒悅,你不是來求我給你機會嗎?”
楚風彎下腰,湊到她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現在,機會來了。”
“去。”
“去把這群蒼蠅,給我趕走。”
“用你的方式,讓他們,永遠閉嘴。”
“你做到了,我就考慮,給你一個跪下來舔我鞋子的資格。”
“做不到……”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直起身子,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殘忍的笑容。
“那就和你媽,和你家那群親戚,一起打包,滾回你們的鄉下,繼續過你們那自以為是的人上人生活吧。”
“當然,前提是,你們回得去。”
江舒舒悅呆呆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楚風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的腦海裡不斷回響。
去把這群蒼蠅,給我趕走。
用你的方式,讓他們,永遠閉嘴。
這群蒼蠅是誰?
是她的媽媽,是她的舅舅,是她的姨媽,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楚風,他竟然要自己,去對付自己的家人?
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江舒悅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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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讓我去對付我媽?”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怎麼?不願意?”楚風挑了挑眉,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
“江舒悅,你骨子裡,和你媽,和你家那些親戚,是一路貨色。”
“嘴上說著‘我錯了’,心裡想的,卻還是怎麼從我這裡,撈到更多的好處。”
“你們一家人,還真是‘團結’啊。”
“不!不是的!”江舒悅尖叫著反駁,“我沒有!”
“沒有?”楚風冷笑,“那你倒是去做啊。”
“還是說,你覺得,你媽他們鬨得對?我楚風就活該被你們江家吸血,活該被你們這群白眼狼反咬一口?”
“我沒有那麼想!”江舒悅痛苦地抱住了頭,“楚風,那是我媽!是我親媽!我怎麼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你那個滿腦子隻有錢,為了錢可以連臉都不要的媽,你寧願放棄這個唯一的機會?”楚風步步緊逼,不給她任何喘息的餘地。
“江舒悅,我再問你一遍。”
“家人,和我,你選哪個?”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
“我的機會,也隻給一次。”
辦公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江舒悅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一邊,是生她養她的母親,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雖然她恨她媽的勢利,怨她媽的貪婪,但那終究是她的母親。
另一邊,是她唯一的希望,是能將她和她的家庭,從深淵裡拉出來的救命稻草。
但抓住這根稻草的代價,就是親手斬斷那份親情。
怎麼選?
她到底該怎麼選?
她想起出門前,母親那尖酸刻薄的咒罵。
“你去找他乾什麼?讓他看我們笑話嗎?他會羞辱死你的!”
她想起自己當時決絕的回答。
“麵子是自己掙的,不是彆人給的。既然我們自己掙不來,那就隻能……跪下去求。”
“總好過,一家人在這裡,抱著可笑的自尊心,一起等死。”
是啊。
自尊,麵子,在活下去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親情?
當這份親情,已經變成了拖著她一起下地獄的累贅時,她還要死死抱著不放嗎?
江舒悅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她想起了楚風曾經對她的好。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
想起了父母是如何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楚風的付出,卻又在他落魄時,毫不留情地將他一腳踹開。
因果報應。
這一切,都是報應。
楚風的要求,雖然殘忍,但又何嘗不是一種考驗?
他在考驗她,到底有沒有真正悔改。
考驗她,到底有沒有決心,和過去那個愚蠢、自私的自己,一刀兩斷。
如果她今天,連這一步都邁不出去,那她還有什麼資格,去乞求他的原諒?
她還有什麼臉麵,去奢望他所擁有的一切?
江舒悅慢慢地抬起頭,眼中的掙紮和猶豫,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
她看著楚風,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
“我選你。”
楚風的眉梢,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做出選擇。
“想好了?”
“想好了。”江舒悅站了起來,她的身形依舊單薄,但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楚風,你說得對。”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的人生,不能毀在他們手裡。”
“既然他們自己不要臉,那我,就替他們,把這層皮給撕下來。”
說完,她沒有再看楚風一眼,轉身,毅然決然地走向門口。
她的背影,決絕得像一個即將奔赴刑場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