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車,是一輛她叫不出名字的豪車,內飾精致得讓人不敢大聲呼吸。
車內安靜得可怕,隻有引擎平穩的低鳴。
江舒悅縮在副駕駛座上,不敢看身旁的男人。
楚風開著車,目不斜視,嘴角卻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是獵人欣賞獵物的笑意。
他什麼都沒說,但這種沉默,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具壓迫感。
車子最終駛入了一個高檔小區的地下車庫,停在一個專屬車位上。
“下車。”
楚風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情緒。
江舒悅機械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一股屬於地下車庫的微涼空氣湧了進來,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片刻。
這裡是哪裡?
她茫然地跟著楚風走進電梯。
電梯是刷卡式的,直達頂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眼前是一道厚重的密碼門。
楚風輸入密碼,門應聲而開。
一股新房裝修後特有的,混雜著皮革與木材的清淡氣味撲麵而來。
“進來。”
楚風側身讓她進去,然後自己走了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哢噠。”
門鎖自動落下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也像是鎖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這是一間大平層,裝修是極簡的奢華風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
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像一條條流動的星河。
可這一切的美好,都與她無關。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
楚風脫下外套,隨意地扔在沙發上,自顧自地走到吧台,倒了一杯水。
“冰箱裡有吃的,房間你自己隨便挑一間。”
他喝了口水,看著她,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物件。
“我的要求很簡單。”
“第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這間屋子。”
“第二,隨叫隨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頓了頓,一步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忘了你那個家,忘了你媽,忘了你過去的一切。”
“聽懂了嗎?”
江舒悅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她咬著唇,不說話。
“看來還沒學乖。”
楚風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我問你,聽懂了嗎?”
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她不敢讓它掉下來。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張臉,曾經讓她心動過,迷戀過。
現在,卻隻剩下讓她從心底裡冒寒氣的冷漠和掌控。
她的人生,真的要變成這樣了嗎?
成為一個被圈養的金絲雀,不,連金絲雀都不如。
金絲雀還能放聲歌唱,而她,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我……”她的喉嚨乾澀得發疼。
最終,她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懂了。”
“很好。”
楚風鬆開手,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扔到她懷裡。
“手機裡隻有一個號碼,就是我的。有事打給我,當然,最好彆有事。”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
“你去哪?”江舒悅下意識地問出口。
楚風的腳步停在門口,他回頭,笑容裡帶著幾分邪氣。
“怎麼?第一天就想履行女主人的職責,開始管我了?”
“還是說……”他上下打量著她,眼神充滿了侵略性,“這麼快就寂寞了,想讓我留下來陪你?”
江舒悅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的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捅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慌亂地解釋。
“那你最好就不是。”
楚風冷哼。
“管好你自己,彆想那些有的沒的。”
“記住,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門再次被打開,然後重重關上。
“砰!”
這一次,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巨大的客廳裡,隻剩下江舒悅一個人。
她抱著那個冰冷的手機,站在原地,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窗外的城市依舊繁華,可這間屋子,卻像一座華麗的孤島,將她與整個世界隔絕。
她赤著腳,茫然地在房間裡走動。
地板是溫的,踩上去很舒服,可這份溫暖卻傳不到她的心裡。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下麵小如螻蟻的車流和行人。
她忽然有一種衝動,想從這裡跳下去。
是不是跳下去了,一切就都解脫了?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她怕死。
她癱坐在冰涼的玻璃前,將臉埋進膝蓋,終於忍不住,壓抑的哭聲從喉嚨裡溢了出來。
一開始隻是小聲的抽泣,後來,變成了嚎啕大哭。
她哭自己有眼無珠,錯把豺狼當良人。
她哭自己愚蠢可笑,為了一個男人,眾叛親離。
她哭自己走投無路,前路一片黑暗。
哭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顯得那麼的淒涼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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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乾,嗓子都啞了,她才停下來。
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蜷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夜,很長。
長到讓她覺得,黎明永遠不會到來。
在這死寂的黑暗中,記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不受控製地湧入她的腦海。
她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候,她們家還住在鄉下,條件很不好。
有一年夏天,她得了很嚴重的肺炎,高燒不退,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
村裡的赤腳醫生束手無策,說要趕緊送去縣城的醫院。
那天晚上,下著瓢潑大雨,路又滑又爛,根本找不到車。
是媽媽,徐周麗,二話不說,用一塊塑料布把她裹好,背在背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十幾裡外的鎮上走,要去那裡想辦法搭車。
她還記得,雨水打在媽媽的臉上,冰冷刺骨。
她趴在媽媽單薄卻溫暖的背上,能清晰地聽到媽媽粗重的喘息聲,和因為用力而發出的悶哼。
她小聲地喊:“媽……我難受……”
媽媽一邊喘著氣,一邊用嘶啞的聲音安慰她:“悅悅乖,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到了醫院打了針,你就不難受了。”
那一晚,媽媽的背,就是她的全世界。
是她最安穩的港灣。
到了醫院,醫生說再晚來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徐周麗當時就腿軟了,扶著牆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媽媽哭。
後來住院的那幾天,媽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給她喂水喂飯,擦身子,講故事。
她原本因為生病而憔悴的小臉,在媽媽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又紅潤了起來。
出院那天,媽媽背著她走在陽光下,笑著說:“我的悅悅,就是媽媽的命根子。以後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可不能再生這麼重的病了,嚇死媽媽了。”
那時的媽媽,臉上還沒有因為算計而留下的精明和刻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對女兒最純粹的愛。
還有上學的時候。
她喜歡畫畫,想買一套很貴的畫筆,爸爸江大生覺得是浪費錢,不肯給。
她失落了好幾天。
是媽媽,偷偷地把過年攢下來準備做新衣服的錢拿了出來,塞到她手裡。
“去買吧,我女兒喜歡,媽就支持。以後成了大畫家,可彆忘了媽。”
她拿著那套畫筆的時候,高興得又蹦又跳。
現在想來,那筆錢,可能是媽媽省吃儉用好幾個月才攢下來的。
那時候的媽媽,雖然也愛錢,也愛占小便宜,但對她,卻是掏心掏肺的好。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從弟弟江天出生後?還是從家裡條件漸漸變好,搬到城裡之後?
又或者是,從她認識了楚風,媽媽把她當成了攀附權貴的工具之後?
江舒悅想不明白。
她隻知道,那個會為了她在大雨裡跋涉,會偷偷塞錢給她買畫筆的媽媽,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