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瑟縮了一下,竟然真的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江大生也從房間裡探出頭,看到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徐周麗指著江舒悅,嘴唇哆嗦著,半天擠出一句:“你……你反了天了你!”
江舒悅沒有看她,依舊死死地盯著江天,眼神裡的冰冷仿佛能將人凍結。
“我數三聲。”
“三。”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鼓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江天捂著火辣辣的臉,屈辱和恐懼交織在一起。
他想放幾句狠話,可對上江舒悅那雙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知道,今天的姐姐,是說真的。
如果他敢說不,她真的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二。”
江舒悅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任何感情。
“媽的,算你狠!”江天終於慫了,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不情不願地走過去,一把將徐周麗從沙發上拽起來。
動作粗魯,帶著一股怨氣。
“你輕點!”江舒悅冷喝道。
江天嚇得手一抖,動作立馬輕柔了不少。
徐周麗被兒子架著,整個人還是懵的。
她不敢相信,一向對她言聽計從,任她打罵的女兒,今天竟然敢動手打她最寶貝的兒子。
她更不敢相信,那個被她從小罵到大,罵成窩囊廢的女兒,身上竟然有如此駭人的氣勢。
江舒悅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拿上錢包和鑰匙,率先走出了門。
江天和江大生對視一眼,後者趕緊縮回了脖子,前者則不甘不願地攙扶著徐周麗跟了上去。
社區醫院的走廊裡,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徐周麗躺在臨時的病床上輸液,燒已經開始退了,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江舒悅坐在旁邊的塑料椅子上,一言不發。
江天早就找了個借口,溜到醫院外麵抽煙打遊戲去了。
江大生則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搓著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整個空間裡,隻有藥水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敲打著每個人脆弱的神經。
徐周麗偷偷地打量著自己的女兒。
燈光下,江舒悅的側臉顯得格外蒼白和消瘦。
這兩個多月,她瘦了太多了。
原本還有些肉感的臉頰,現在已經凹陷了下去,隻剩下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著,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棵在寒風中絕不彎折的小樹。
徐周麗的心,沒來由地刺痛了一下。
她想起了剛才在家裡,女兒打兒子的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在江天的臉上,卻也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憤怒,她震驚,但冷靜下來之後,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
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這個女兒。
在她的印象裡,江舒悅永遠是那個聽話、懂事、逆來順受的孩子。
可今天,她看到了另一麵。
那一刻的江舒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狼,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亮出了最鋒利的爪牙。
雖然那爪牙是對準了她的寶貝兒子,但那股狠勁,那股決絕,卻讓徐周麗的心裡產生了一絲動搖。
這個家,好像真的快要散了。
而一直以來,被她當作頂梁柱的兒子,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反而是這個被她嫌棄、被她打壓的女兒,在最關鍵的時刻,撐住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咳咳……咳……”
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打斷了徐周麗的思緒。
她循聲望去,看到江舒悅正捂著嘴,咳得身體都在發抖。
“你怎麼了?”徐周麗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沒事。”江舒悅放下手,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有點著涼。”
她的嘴上說著沒事,但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和眼底的青黑,卻騙不了人。
就在這時,江舒悅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接了起來,聲音瞬間變得職業而乾練。
“喂,王經理……對,那個方案我看過了,有幾個地方需要調整一下……”
她一邊咳嗽,一邊用沙啞的嗓子跟電話那頭的人溝通著工作。
“明天……明天我肯定能把最終版發給您。放心,不會耽誤進度的……咳咳……”
她捂著嘴,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電話那頭的經理似乎也聽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了一句。
“我沒事,就是小感冒,不影響工作。好的,王經理,那明天見。”
掛了電話,江舒悅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乾了力氣,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地喘著氣。
徐周麗看著她,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默默地看著女兒疲憊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她病了,女兒二話不說,哪怕跟弟弟動手,也要把自己送到醫院。
可女兒自己病了,卻還在為了工作,為了這個家,拚命硬撐。
她一直罵女兒沒用,罵她是個廢物,可這個“廢物”,卻在用她單薄的肩膀,扛起所有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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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之下,那個被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呢?
現在,正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快活地打著他的遊戲。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這一刻,徐周麗心中的那堵牆,裂縫更大了。
從醫院回到家,已經是深夜。
江天早就回房睡了,鼾聲如雷。
徐周麗吃了藥,也沉沉睡去。
江舒悅卻毫無睡意。
她給母親蓋好被子,又去廚房燒了一壺熱水。
做完這一切,她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客廳,蜷縮在沙發上。
她太累了。
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也發燒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可她不敢睡,她怕自己睡著了,母親晚上起夜會不方便。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輕輕地拍她的臉。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徐周麗正站在沙發前,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你怎麼睡在這裡?回房間睡去。”徐周麗的聲音,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
“媽,您怎麼起來了?是不是不舒服?”江舒悅掙紮著想坐起來。
“我沒事。”徐周麗按住她,“我起來喝口水。你這孩子,怎麼也發起燒了?額頭這麼燙!”
徐周麗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那粗糙的手掌,帶著一絲暖意。
江舒悅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從小到大,母親對她,非打即罵。
這樣溫柔的觸碰,和這樣關切的話語,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