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布政司衙門,周懷民已經早早等候在一邊,莊嶠連忙告了一聲罪,然後跟著他去了崇武城裡最好的杏花樓。
對於這種迎來客往的應酬,莊嶠以前也不是很喜歡,他原本就是個喜歡清靜讀書的類型,奈何身在紅塵打滾,總免不了這種交際。
時間長了,也不免生出些感觸,其實世間無論哪一種行為,都是一種基於理論體係的知識,就比如這頓吃酒,說到底,還是有事需要商談才會如此。
莊嶠自己都覺得,跟這些高官顯貴經常呆在一起,他的某些行為方式也越發向著某種慣性的東西靠攏了。
難怪慕東陽在牢房裡會悠悠出言告誡一聲,但願你以後永遠保持初心就行。
這杏花樓的名字俗不可耐,可裡麵的東西著實讓人大開眼界,先不說樓裡就布置的小橋流水,錦屏絲竹,耳畔還傳來陣陣曼妙音樂之聲,這不就是妥妥的溫柔鄉。
從裡到外都是不斷的妙齡少女進進出出,讓人有些眼花繚亂,隻讓李秋這種跟在身後的秘書都有些備受煎熬。
莊嶠卻不覺得大驚小怪,前世裡見識這種東西很多都是從視頻電影裡得知,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周懷民似乎也在若有若無地觀察著莊嶠的反應,結果讓他有些吃驚,估計他也很難想象,這麼一個血氣方剛的年齡,麵對這種場景時,居然沒有一絲羞緬不適。
難道這家夥還是天生的風月班頭不成?這種場麵都震懾不住,隻有見過了大場麵的才會如此鎮定自若吧?
可是自己明明記得,莊嶠不就是盤山的一個農家少年出身啊。難道世間真有妖孽這個物種?
在一個最好又是最豪華的包廂裡坐定後,周懷民身為主家,自然不會少了招待的禮數,一大桌的珍奇菜肴上了桌,可是看得莊嶠眼花繚亂,全然不管身邊的美女刻意迎逢,隻顧著跟周懷民開懷暢飲,大嚼美食,絲毫沒有進門時的翩然公子形態。
美女不香麽?當然不是,可這種場合的美女是乾啥的?莊嶠心知肚明,猜不透周懷民想乾啥的情況下,敬而遠之讓對方沒有絲毫入手之處才是最高明的應對。
看到莊嶠對身邊的美女沒有多大興趣,周懷民微微有些氣餒,等到酒席差不多時,就揮退了其餘人等,想要跟莊嶠深談事情了。
“今日周某相邀提典,一是想與提典親近,二是有事相托,隻看提典願意給周某的麵子否?”周懷民知道莊嶠是民衛軍的人,自然想學著楊光那種直接了當溝通的方式談話。
莊嶠也不介意,嗬嗬一笑就點頭應承,吃人的嘴軟這話實在正確不過。
“周大人,莊嶠與大人相識一場就不用那麼生疏,有事但講,隻要能做到的,小子絕然不會推脫。”
周懷民麵上一喜,傾身側耳靠近著向莊嶠說道,“此次周某深知提典要組織商隊重開商道,不知是否願意讓周家的商隊加入進來?”
莊嶠微微一愣,然後麵上飛快露出笑顏,“大人這信息可是夠靈通的,小子剛從布政司出來大人就知曉了,厲害!”
周懷民聞聽此言卻覺得有些糟糕,這個小混蛋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自己在布政司私下搞消息通道啊,這讓楊光知道了可是沒好果子吃的事情。
於是周懷民立即否認起來,“提典可彆瞎說,你這事在崇武都傳開了,有點信息來源的誰人不知?”
“那是,那是,是小子多心了,來,敬大人一杯賠罪。”莊嶠笑嗬嗬乾了一杯,繼續道,“其實隻要不是朝廷的違禁品,此次商盟組建後,願意加入進來的,莊嶠是舉雙手歡迎的,畢竟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小子能做個撐頭人,也是與有榮焉。”
這話一出,周懷民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五彩斑斕了。
周家是平州有得數的大家族,主體生意就是镔鐵,不是普通的生鐵拿來做菜刀鍋碗瓢盆那種,是可以打造武器的镔鐵,這玩意隻要不成型吧,你說不是違禁品也可以,可要說沒有影響那也是自欺欺人,難怪他想上這趟車,專門請莊嶠吃酒了。
周懷民知道楊光這回肯定是要大開綠燈的,所以周家信心滿滿想著趕上這趟發財的專列,結果莊嶠這番滴水不漏的話語,隻叫周懷民頗為鬱悶。
西羌缺镔鐵是世人皆知的事實,從某個角度上說,镔鐵是比絲綢錦緞更有厲害關係的戰略物資,朝廷往昔就沒放鬆過管製,以至於周家的事業發展,遠沒有那些絲綢商人來得順暢。
“不知提典可有方法通融一下,此事周家當有厚報。”周懷民倒也沒有隱瞞,他知道跟莊嶠這個鬼機靈小子談花樣,多半隱瞞不過,還不如直接了當的好說話些。
莊嶠摳了摳頭皮,這事要說莊嶠能做,肯定是可以的,這回楊光給的權力確實夠大了,隻要不是管製兵器的,基本都可以進行交易。
其實重開商道是需要敲門磚和誠意展示的,西羌人又不是傻逼,你光想著從他那裡撈錢,一點誠意商品都沒有的話,事情的難度會成倍增加,所以,原則上,隻要不是武器的镔鐵製品出現,或許還能增加到時候交易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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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周懷民這個麵子也必須得給點,雖然通判在平州不大不小,卻能管著很多事情,本著交換原則來算,莊嶠覺得開個口子與些便利也不為過。
但是有些事你能夠做,話卻不能隨便說,官場上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嘴巴不牢靠。
“要不,周大人就彆賣镔鐵了,換個方式吧?”莊嶠好心提示一下,就看周懷民懂不懂了。
周懷民一愣後臉色有些不自然,居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莊嶠這是推脫了麽?兩人間似乎有些沉默生疏了。
眼看著這酒也吃得差不多,莊嶠便起身準備告辭,周懷民有些鬱悶,但還是迎送著莊嶠出了門。
回頭再回到包廂時,裡麵居然多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這老頭多半剛才就在隔間偷聽。
“你送那小子出去了?”那老頭低頭喝著酒,目光掃視了一下周懷民後,才歎然說道,“周家以後靠你,也隻能到這個地步了!”
“爹您這是何意?”周懷民有些不滿了,“這事被推脫了,也怪不了我吧?我們家的镔鐵,原本就屬於管製的,莊嶠推脫也是情理之中,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給麵子。”
“誰告訴你,他在推脫你?人家明明都給你提示了,要你換個法子,你居然都看不出來,是不是在布政司衙門呆傻了?”周家的太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喝罵一聲。
“那我們該怎麼乾?”周懷民依舊不服氣地頂了一句。
“镔鐵是不能賣的,武器也是不能賣的,但是你不會賣鍋碗瓢盆嗎?那小子早就告訴了你答案,你這憨貨居然不明白,哎!”周老頭鬱悶得連喝了兩口酒有些發嗆,“你現在不答應下來,後麵再去找他,即便被人刁難也怨不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