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家短暫的停留期間,羅恩並未急於離去。雖然呂慈的傲慢與封閉讓他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但他還是想趁機觀察一下呂家的內部情況,尤其是年輕一輩的狀態——一個家族的未來,終究掌握在年輕人手中。
在呂忠的“陪同”下,羅恩在呂家莊園內簡單遊覽了一番。莊園的布局規整而壓抑,處處透著等級森嚴的規矩:主人們居住的區域富麗堂皇,仆人們則隻能在偏僻的角落活動;長輩們行走時,晚輩必須恭敬避讓;家族的核心區域,更是嚴禁外人靠近。整個莊園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規矩便是牢籠的枷鎖,束縛著每一個生活在這裡的人。
羅恩的目光,始終在觀察著呂家的年輕弟子。他們大多身著統一的服飾,神色肅穆,言行舉止都嚴格遵循著家族的規矩,不敢有絲毫逾越。他們的眼神中,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朝氣與靈動,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麻木,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高壓、刻板的生活。
就在羅恩準備結束遊覽、離開呂家時,一道瘦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躲在回廊的朱紅廊柱後,隻露出半個小腦袋,偷偷地打量著他。孩子身形瘦小,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灰色長衫,顯得有些單薄。他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卻掩蓋不住眉宇間的靈動——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如同夏夜的星辰,透著一股好奇與聰慧,卻又在眼底深處藏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謹慎和壓抑著的叛逆。
羅恩認出了他——呂良,呂慈的孫子,呂家年輕一輩中天賦最為出眾的弟子之一,也是明魂術傳承的核心人選。
感受到羅恩的目光,呂良如同受驚的小鹿,迅速縮回了廊柱後,隻留下一道纖細的影子。但片刻後,他似乎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探出小腦袋,眼神中帶著一絲猶豫與渴望,悄悄打量著羅恩這個“外來者”。
羅恩並未上前打擾,隻是裝作未曾察覺,繼續向前行走,同時將神識悄然鋪開,籠罩在呂良身上。下一秒,他的心中便湧起一絲驚訝——這孩子體內,竟然蘊藏著遠超同齡人的、精純而活躍的明魂術本源力量!
明魂術作為呂家的血脈傳承能力,其強弱與血脈純度、天賦高低直接相關。即便是呂家的成年弟子,能擁有如此精純炁息的也寥寥無幾,而呂良不過七八歲,便已具備如此深厚的根基,足見其天賦之高,實屬罕見。羅恩甚至能預判到,假以時日,隻要加以正確引導,呂良的明魂術成就,極有可能超越呂慈,成為呂家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明魂術使用者。
然而,這份驚人的天賦,在這座規矩森嚴、強調絕對服從的家族莊園裡,似乎並未給呂良帶來多少快樂。
羅恩的神識清晰地感知到,呂良周身的炁息雖然精純,卻帶著一絲微弱的紊亂,顯然是長期壓抑情緒、無法自由釋放力量所致。他躲在廊柱後偷偷打量的舉動,本身就是對呂家“晚輩不得隨意窺探長輩與外人”規矩的違背,也從側麵反映了他內心的叛逆與對外部世界的渴望。
羅恩放緩腳步,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的呂家族人。他們大多注意到了躲在廊柱後的呂良,卻沒有人上前嗬斥,也沒有人露出溫和的神色。幾位年長的族人,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期待,顯然是看中了呂良的天賦,將他視為呂家未來的希望;幾位中年族人,則帶著審視的目光,似乎在評估他是否能成為合格的家族繼承人;而與呂良同齡的其他孩子,眼神中則夾雜著不易察覺的嫉妒與排斥,或許是因為呂良的天賦蓋過了他們,或許是因為家族長輩對呂良的重視讓他們心生不滿。
這些目光,如同一張張無形的網,將呂良緊緊包裹。期待是壓力,審視是枷鎖,嫉妒與排斥是暗流,讓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孩子,過早地承受了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重擔。
羅恩能想象到呂良的日常生活:每日被嚴格要求修煉明魂術,稍有懈怠便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必須時刻遵循家族的規矩,言行舉止都要符合“呂家繼承人”的身份,不能有絲毫任性;周圍的族人對他要麼寄予厚望,要麼心懷嫉妒,讓他無法擁有真正的朋友,隻能在孤獨與壓抑中成長。
他就像一株生長在巨石縫隙中的幼苗,本身擁有強大的生命力與驚人的生長潛力,卻被沉重的石頭所壓迫,被周圍的陰影所籠罩。陽光隻能透過縫隙偶爾照射進來,讓他渴望卻又無法觸及。
羅恩幾乎能預見到呂良的未來。若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中,無人引導,這孩子要麼會在長期的高壓與壓抑下徹底屈服,變得和其他族人一樣麻木、刻板,失去那份靈動與天賦,成為呂家規矩的又一個犧牲品;要麼會在青春期爆發強烈的叛逆,無法承受家族的期望與束縛,做出極端的事情——或許會逃離呂家,或許會在憤怒中失控,甚至可能被彆有用心之人比如曜星社)利用,成為顛覆呂家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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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是對這份驚人天賦的浪費,也是一個年輕生命的悲劇。
羅恩心中微微歎息。他能感受到呂良眼底深處對自由的渴望,對理解的期盼。但他也清楚,自己此刻無法為呂良做太多。呂家的規矩太過森嚴,呂慈的控製欲太強,他這個“外人”一旦試圖乾預,不僅無法幫助呂良,反而可能給這孩子帶來更大的麻煩。
或許,隻能留下一絲契機。
羅恩在經過廊柱旁時,腳步微微一頓,看似無意地掉落了一枚普通的竹製哨子。哨子落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吸引了呂良的注意。羅恩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行走,隻是在心中留下一個淡淡的意念:若有一日,你渴望掙脫束縛,想要看看外麵的世界,這枚哨子或許能給你帶來一絲希望。
這枚哨子並非什麼法寶,隻是一枚普通的信物,卻承載著羅恩的一絲期許。他知道,這或許是一個渺茫的機會,但對於呂良這樣的孩子而言,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足以成為支撐他走過黑暗的光。
離開回廊,羅恩便不再停留,在呂忠的“護送”下,走出了呂家莊園。回頭望去,那座氣勢恢宏的莊園依舊矗立在平原上,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而那道躲在廊柱後的瘦小身影,如同一個揮之不去的印記,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呂良……”羅恩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心中暗歎,“希望你能守住本心,也希望你能遇到真正的引路人。”
陽光灑在身上,卻驅不散心中的一絲沉重。羅恩轉身,加快腳步,朝著碧遊村的方向而去。呂家的隱患暫時無法解決,他隻能將這份擔憂暫時放下,先去處理更為緊迫的碧遊村事務。
隻是他不知道,那枚掉落的竹製哨子,在他離開後,被呂良小心翼翼地撿起,藏在了貼身的衣袋裡。那枚普通的哨子,如同一顆種子,在他心中埋下了對自由的向往,也為未來的某一天,埋下了一個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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