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門板的裂痕又擴大了半寸,蘇清瑤盯著那道不斷滲出黑氣的縫隙,突然聽見王雪姬倒抽冷氣。她轉頭時,正看見冰晶鏡的鏡麵爬滿蛛網般的裂紋,鏡中村民們後心的陰陽魚已經長成巴掌大,黑白紋路裡甚至能看清細密的血絲。
“撐不住了。”王雪姬的指尖在鏡麵上劃過,冰棱順著裂紋蔓延,暫時凍住了不斷膨脹的煞氣,“清瑤,這些魚在吸收活人的精血長大。”
鬼手的鑿子“當啷”砸在門閂上,震得木屑飛濺:“奶奶的!老鬼這胳膊快酸成麵團了!”他突然壓低聲音,“你們聽,外麵的水聲停了。”
眾人同時屏住呼吸。原本“嘩啦啦”的溪流聲確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沙沙”聲,像是有無數隻腳正在磨蹭客棧的青石板地基。蘇清瑤的護世劍突然發燙,劍鞘上的蓮花紋與王雪姬鏡中的陰陽魚產生共振,顯形出客棧周圍的俯視圖——整條溪流竟然在暗中改道,在客棧四周繞了個半圈,形成了張巨弓的形狀,而她們所在的客棧,正好卡在弓的正中央。
“是反弓煞。”林九玄的羅盤“啪”地拍在桌上,天池水劇烈翻湧,“有人在溪水裡埋了陣眼,用全鎮人的生魂做弓弦,要把我們困死在這兒。”
陳瞎子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裹著三枚磨得發亮的銅錢。他哆嗦著把銅錢擺在桌上,剛要推演卦象,銅錢突然“哢嚓”裂開細紋,斷口處滲出黑血般的汁液:“是‘陰陽相噬’的卦象,”老人的聲音發顫,“煞氣已經和地脈連在一起了,除非找到陣眼,否則天亮前這鎮子就得變成活墳。”
蘇清瑤的護世劍突然指向二樓:“陣眼在樓上。”她剛才感應到,劍鞘的蓮花紋與二樓某間房產生了強烈的排斥,“雪姬姐,跟我上去。”
二樓走廊的地板踩上去“嘎吱”作響,最儘頭那間房的門縫裡透出紅光。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腥甜撲麵而來——房梁上掛著七八個稻草人,每個草人的胸口都貼著張泛黃的符紙,符紙上用朱砂畫著扭曲的櫻花紋,而稻草人的腳下,正泡著個盛滿溪水的木桶裡,桶底沉著枚鏽跡斑斑的銅錢,銅錢周圍遊動著上百條指甲蓋大小的陰陽魚。
“是東瀛的縛魂術。”王雪姬的冰晶鏡照向符紙,鏡光裡顯形出符紙上的咒文正在蠕動,“這些稻草人代表我們五個人,他們在用替身術鎖我們的靈脈。”
蘇清瑤的護世劍揮出道火光,劈向最像自己的那個稻草人。火焰接觸到符紙的瞬間,樓下突然傳來村民們的集體慘叫,緊接著是“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林九玄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清瑤!有效!村民們的動作變慢了!”
“陣眼就是這些稻草人。”蘇清瑤反手劈向木桶,護世劍的鏡靈真火在桶裡炸開,溪水瞬間沸騰,無數陰陽魚翻著白肚皮浮上來,屍體接觸到空氣後立刻化作黑煙,“雪姬姐,凍住符紙!”
王雪姬的冰晶鏡射出兩道冰棱,精準釘住剩下的符紙。稻草人的腦袋“噗”地掉下來,滾到牆角化作一灘黑泥。樓下的撞擊聲明顯減弱,那些“沙沙”的腳步聲也變得雜亂無章,像是失去了指揮。
“暫時穩住了。”林九玄的聲音帶著喘息,“但反弓煞的主陣眼不在客棧,在玄陰山的方向。”
陳瞎子這時才緩過勁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指著窗外泛白的天際:“等天亮再進山。”他的目光落在那枚裂開的銅錢上,眼神複雜,“這反弓煞的布局手法,有點像……風水衛的禁術。”
蘇清瑤正想問“風水衛是什麼”,王雪姬的冰晶鏡突然發出蜂鳴。鏡麵上,原本昏暗的玄陰山輪廓變得清晰,山腰處隱約露出片青灰色的屋頂,屋頂的飛簷上翹,末端雕刻著猙獰的鬼麵,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最刺眼的是山腳下那道朱紅色的門柱,上麵纏繞著黑色的鎖鏈,鎖鏈儘頭掛著的鈴鐺,正隨著山風發出“叮鈴”聲,與塞北冰海歸墟旁神道教祭壇的鈴聲一模一樣。
“是鳥居。”王雪姬的聲音發顫,“神道教的神社入口。”
天蒙蒙亮時,客棧外的動靜徹底消失了。鬼手踹開門板的瞬間,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鎮子裡的村民全不見了,隻有滿地濕漉漉的腳印,從溪邊一直延伸到鎮外的亂葬崗。而那條穿鎮而過的溪流,水色已經從渾濁變成了深黑,水麵上漂浮著無數陰陽魚的屍體,堆積得像層厚厚的浮沫。
“被召回山裡了。”林九玄蹲在溪邊,手指插進水裡,立刻抽回時指尖已經變得烏黑,“煞氣在往玄陰山聚集,反弓煞隻是用來困住我們的幌子。”
鬼手的鑿子挑起一條較大的陰陽魚屍體,魚腹裡的黑白紋路已經凝固成塊:“奶奶的,這些魚的骨頭是空心的,裡麵全是煞氣。”他突然往山裡的方向啐了口,“老鬼倒要看看,玄陰山裡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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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瞎子沒說話,隻是盯著亂葬崗的方向出神。那裡的新墳堆上,不知何時長出了些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結著的果子圓滾滾的,切開後裡麵流淌著半透明的汁液,滴在地上立刻冒起白煙。蘇清瑤的護世劍靠近時,這些藤蔓突然像活物般蜷縮起來,露出底下埋著的半截石碑,上麵刻著“玄陰山禁地”五個模糊的大字。
“是風水衛的界碑。”陳瞎子的聲音突然沙啞,“十年前我路過這兒時,這碑還立得好好的,上麵的符文能鎮壓山裡的煞氣。”他蹲下身,用手指摳著碑上的裂痕,“有人故意破壞了符文,還在碑底下埋了陰陽魚的卵。”
王雪姬的冰晶鏡照向石碑底部,鏡麵上顯形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每個孔裡都嵌著枚芝麻大小的透明魚卵,正隨著地脈的跳動微微蠕動:“是神道教的人乾的。”她的指尖在鏡麵上劃過,顯形出卵殼上刻著的微型櫻花紋咒符,“這些卵會吸收地脈的靈氣孵化,等長成後就能順著地脈鑽進中原各地的風水眼。”
蘇清瑤握緊護世劍,劍鞘上的蓮花紋與王雪姬鏡中的咒符產生排斥:“必須在它們孵化前毀掉。”她望向玄陰山的方向,山尖的霧氣已經散去,那座青灰色的神社越來越清晰,神社頂端的旗幟在風中飄動,上麵的倒懸陰陽魚圖案正泛著詭異的紅光,“而且我們得弄清楚,他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飼養陰陽魚。”
進山的路被人為清理過,原本茂密的灌木叢被砍出條寬約三尺的通道,路麵上鋪著平整的青石板,石板縫隙裡還殘留著未乾的黑色汁液。林九玄的羅盤在掌心不斷旋轉,狼首紋指針時不時指向左側的深穀,那裡傳來隱約的瀑布聲,卻在羅盤上顯形出濃重的煞氣。
“左側山穀是聚煞潭。”林九玄突然停步,指著深穀下方的白霧,“反弓煞的副陣眼就在那裡,用瀑布的水流驅動煞氣運轉。”
鬼手的鑿子突然指向通道旁的樹樁:“你們看這切口,是東瀛的武士刀劈的。”他蹲下身,用手指量著切口的角度,“力道從左上往右下,是典型的拔刀術姿勢,而且不止一個人。”
王雪姬的冰晶鏡順著通道往前照,鏡麵上顯形出十幾個模糊的人影,正扛著沉重的木箱往神社方向走,箱子裡滲出的黑色汁液在石板上留下蜿蜒的痕跡,與溪水裡的煞氣同出一源。這些人影的步伐整齊劃一,每個落腳點都踩在通道的風水節點上,像是在有意無意地加固反弓煞的陣腳。
“是神道教的祭司。”蘇清瑤的護世劍突然出鞘半寸,劍刃反射的陽光照亮了通道儘頭的鳥居,“他們在搬運的應該是飼養陰陽魚的飼料,可能是……活人的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