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再睜眼時,已經是在自己的閨房裡了。
雕花床帳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小桃正趴在床沿打盹,睫毛上還沾著未乾的淚。
她動了動手指,喉嚨像著了火般刺痛,剛要開口,便聽見自己沙啞得不像樣的聲音:"小桃......"
小桃"騰"地彈起來,眼眶瞬間又紅了:"小姐你可算醒了!方才定王殿下抱著你回來時,你燒得像塊炭,奴婢手忙腳亂地換了三盆涼水......"她邊說邊摸蘇晚棠的額頭,手指卻突然頓住——原本燙得驚人的溫度,竟退了些。
蘇晚棠想笑,卻扯得胸口發悶:"我沒事,彆叫太醫......"話未說完,眼前突然泛起金星,她趕緊扶住床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小姐!"小桃急得直搓手,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被蘇晚棠扯住衣袖。
她望著小桃發紅的眼尾,到底軟了語氣:"真不打緊,就是布陣耗了些元氣......"話音未落,門簾突然被掀起,一道青灰色身影帶著夜露的涼意踏了進來。
顧昭珩手裡提著個烏木食盒,發梢還沾著星子似的水珠。
他目光掃過蘇晚棠蒼白的臉,喉結動了動,聲音卻仍是一貫的沉穩:"小桃,去燒壺熱水。"
小桃得了指令,連忙福身退下。
顧昭珩這才走近床前,食盒在案幾上發出輕響:"我讓廚房煨了安神粥,喝些?"
蘇晚棠望著他腰間還未卸下的玉牌,突然想起鏡房裡他揮劍劈鬼手的模樣——平時總端著王爺架子的人,那時連外袍都被劃破了道口子。
她喉嚨發緊,偏要嘴硬:"定王殿下這是轉性了?昨日還說我布陣是"胡鬨",今日倒當起護花使者了?"
顧昭珩沒接話,隻是揭開食盒。
刹那間,清甜的桂花香混著米香漫出來。
蘇晚棠鼻尖微動——這是她前日在街頭點心鋪多看了兩眼的桂花粥,當時嫌貴沒買,隻說"這味兒倒比侯府的香"。
"你說喜歡這個味道。"顧昭珩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到她唇邊,"趁熱。"
蘇晚棠盯著他垂落的眼睫,突然覺得喉嚨比剛才更疼了。
她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反駁,任他喂了小半碗。
粥裡的桂花是新曬的,甜而不膩,順著喉嚨滾進胃裡,連帶著心口都暖了。
"明日該喝補湯了。"顧昭珩收了碗,指腹擦過她沾著粥漬的嘴角,動作極輕,"我讓府醫開了方子......"
"不用。"蘇晚棠偏過頭,耳尖發燙,"侯府的廚子最會熬補湯,趙姨娘昨日還說要送......"
話未說完,她突然頓住。
第二日清晨,宋嬤嬤果然捧著個藍釉瓷盅進來,臉上堆著笑:"二小姐昨兒受了驚嚇,大姑娘特意囑咐廚房煨了參茸湯,說最是補氣血......"
小桃剛要接,蘇晚棠卻突然伸手攔住。
她盯著湯裡浮動的枸杞,總覺得顏色比尋常深了些。
指尖摸向袖中銀簪,不動聲色地撥了撥湯麵——銀針尖剛觸到湯,便騰地黑了半截。
"小桃,把湯端去院子裡潑了。"蘇晚棠聲音如常,指尖卻在袖中捏緊,"就說我喝不慣參味。"
小桃一怔,瞥見銀針上的黑,立刻會意。
她端著湯出去時,故意撞了宋嬤嬤一下,瓷盅裡的湯灑了些在地上,滋滋冒著青煙。
"宋嬤嬤且留步。"蘇晚棠倚在軟枕上,笑得溫和,"王副官,勞煩你跟著宋嬤嬤去廚房,說我想瞧瞧今日的點心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