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珩拆信的動作極輕,指節在火漆上一挑,羊皮紙便"唰"地展開。
蘇晚棠眼尖,剛掃到"城郊古寺無頭鬼影"幾個墨字,便見他眉峰微挑——那是他聽到關鍵線索時慣有的小動作。
"晚棠,明日去城郊踏青如何?"他抬眼時,晨霧正漫過廊角的海棠枝,將他眼底的溫度都浸得溫柔。
蘇晚棠摸著腕間發燙的銅錢串,那是卦門傳下來的老物件,每次有陰祟靠近便會發熱。
此刻銅錢在她掌心硌出紅印,倒像在替她應下這邀約。
"好啊,正好去會會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她故意拖長尾音,看顧昭珩嘴角極淺地勾了勾。
王副官立在廊下,帽簷壓得低低的,隻露出半張緊繃的下頜——定王府暗衛的規矩,主子說話時連呼吸都要放輕。
回房時小桃正蹲在門檻邊擦銅盆,見她進來手一抖,半盆水潑濕了繡鞋。"小姐!"丫鬟撲過來要替她擦鞋,發頂的珠花亂顫,"方才前廳那動靜...趙姨娘被拖走時指甲刮地的聲音,奴才後脊梁到現在還發涼呢。"
蘇晚棠踢開濕鞋,往軟榻上一癱:"涼什麼?
她那點本事,連引魂符都燒錯了時辰。"話雖這麼說,袖中密信卻被她攥得發皺——那是顧昭珩暗衛昨夜塞來的,寫著"趙王私養術士,近日頻繁出入城郊"。
小桃忽然跪到榻前,膝蓋壓得青磚"哢"響:"小姐,方才奴才聽門房說...您要跟定王去城郊?"她眼睛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那古寺...奴才老家隔壁村的獵戶說過,上個月他見著個沒腦袋的影子在鬆樹林裡晃,脖子上還淌著黑血呢!"
蘇晚棠扯過案上的蜜餞塞她嘴裡:"黑血?那是鬆樹汁吧。"指尖卻輕輕按在小桃後頸——那裡有塊淡青的胎記,是她幼時被人販子打的。"怕鬼?你跟著我,鬼見了都得繞著走。"她晃了晃腕上的銅錢串,"卦門的引魂鈴在這兒,邪祟近不了身。"
小桃含著蜜餞抽抽搭搭:"可...可定王殿下是金枝玉葉,萬一出點閃失..."
"他啊?"蘇晚棠想起方才顧昭珩替她理鬢發時,指腹擦過耳垂的溫度,耳尖又熱起來,"比鬼還精呢。"
次日辰時三刻,蘇晚棠站在侯府正廳外,看著門房掀起的紅簾裡,侯夫人正用銀簪撥弄茶盞。"去城郊靜養?"侯夫人的指甲套敲在青瓷上,"你倒是會挑時候,侯府剛出了事,就鬨著要走?"
"夫人說的是。"蘇晚棠垂眸,袖中銅錢串在掌心滾了兩滾——這是她故意選的時辰,侯夫人晨起要喝三盞茶,第三盞時最沒耐性,"可女兒昨夜又夢見父親了。"她抬眼時眼眶微紅,"父親臨終前攥著女兒的手說,要我...要我離是非遠些。"
茶盞"當啷"摔在案上。
侯夫人的臉白了白——當年卦門滅門,蘇晚棠的父親正是她的表兄。
她盯著蘇晚棠腕間的銅錢串,喉結動了動:"定王的馬車在門口候著?"
"是。"蘇晚棠知道火候到了,"王副官說,定王怕女兒路上悶,特意備了兩輛馬車,一輛載行李,一輛...載書。"
侯夫人的指甲深深掐進帕子:"去吧。"她突然笑起來,"正好讓定王看看,我們侯府的姑娘,可不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
出府時顧昭珩的馬車已停在青石板上。
棗紅馬噴著白氣,車簾是湖藍暗紋錦,邊角用金線繡著定王府的玄鳥紋。
王副官掀簾時,蘇晚棠瞥見車內鋪著狐皮褥子,炭盆燒得正旺,連茶盞都是她昨日說過愛喝的建州白茶。
"王爺在前麵馬車上。"王副官壓低聲音,"暗衛都散在左右兩裡地,林子裡還有兩隊騎射營的弟兄。"他頓了頓,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這是王爺今早讓廚房做的桂花糕,說您昨夜說餓了。"
油紙包還帶著餘溫,蘇晚棠揭開時,甜香混著桂花香"呼"地湧出來。
小桃湊過來看,發頂的珠花碰在車簾上:"小姐,這糕上的桂花是新摘的,還帶著露水呢。"
馬車動起來時,蘇晚棠掀開車簾。
侯府的朱漆大門正緩緩閉合,門樓上的獸首銜環在晨霧裡泛著冷光。
她忽然想起昨日趙如意被拖走時喊的"趙王要的是卦門餘孽的命",想起房梁上那道青衣影子——或許從今日起,那些躲在暗處的眼睛,終於要跟到明處來了。
"小姐,看!"小桃指著車外,"鬆林到了。"
車窗外的鬆樹一棵接一棵掠過,鬆針上的露水落下來,在車簾上打出細密的水痕。
忽然,一聲低沉的鐘響從遠處傳來,像是被浸在深潭裡的老鐘,悶悶的,帶著說不出的壓抑。
小桃的手"唰"地攥住她的衣袖,銅錢串在兩人掌心硌成一片紅。
蘇晚棠望著漸濃的霧色,聞見空氣裡有股極淡的檀香——不是寺廟裡那種清冽的香,倒像是...燒過符咒的焦味。
她摸出枚銅錢拋向空中,銅錢打著旋兒落下來,正麵朝上,卻在掌心震得發麻。
"快到了。"她輕聲說,望著車簾外浮動的霧影,"古寺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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