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日,整個永安侯府便被一片愁雲慘霧籠罩。
蘇家小姐蘇晚棠舊疾複發,病勢洶洶,據說是咳出的血染紅了半池金蓮,已然臥床不起,湯藥不進。
流言蜚語如無形的藤蔓,爬滿了侯府的每一個角落,人人都說,這位天生純陰金蓮體的嫡女,怕是熬不過這個秋天了。
內室之中,藥氣濃重得幾乎化不開。
然而那張本該躺著垂死之人的錦榻之上,卻空無一人。
蘇晚棠一襲素衣,正跪坐在祠堂冰冷的地磚上,神情專注而肅穆。
她麵前攤著一張淡黃色的草紙,指尖蘸著一碗殷紅的液體——那既是朱砂,也混入了她眉心金蓮印記中逼出的一滴精血。
筆走龍蛇,一個與她身形麵容一般無二的紙人,在她筆下漸漸成型。
最後一筆落下,她剪下自己的一縷青絲,輕柔地貼在紙人後心,低聲祝禱。
這紙人,便是她為自己準備的“替身”。
她將其小心翼翼地折疊好,藏於祠堂主位牌匾的供桌之下,那是最汙穢也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做完這一切,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青鸞匣,匣中靜靜躺著一枚殘破的蝶翼碎片。
她將其嵌入一支素銀發簪的簪頭,簪尖在指腹劃過一絲冰涼的觸感。
她對著發簪輕聲低語,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若這世間真有殘魂蝶感應,若你真是我蘇家血脈守護之靈,今夜子時,便是你歸位之時。”
與此同時,侯府之外,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然張開。
數名身手矯健的王府暗衛,在夜色掩護下,換上了雜役的衣衫,悄無聲息地混入了侯府的後廚與馬廄,他們是顧昭珩的眼睛和耳朵。
而阿檀則像一隻蟄伏的夜梟,蹲守在侯府後院那口早已廢棄的古井旁,她的任務隻有一個——監控井底那間密室的任何動靜。
秋分,子時。
本該寂靜的侯府後院,此刻卻燈火通明,張燈結彩,透著一股詭異的喜慶。
侯夫人一身隆重的祭祀華服,臉上帶著狂熱而虔誠的笑容,親自主祭。
一眾族中長老與心腹侍立兩側,神情肅穆,眼中卻難掩貪婪的期待。
“吉時已到!請魂燈!”
隨著侯夫人一聲令下,管家老吳顫巍巍地捧出一個黑玉雕成的燈盞。
燈盞之上,一簇黑色的火焰無風自動,其中仿佛有無數張扭曲的臉在哀嚎,散發著陰冷刺骨的黑霧。
這便是他們耗費無數心血供養的九幽魂燈。
侯夫人高舉雙手,聲音尖利而高亢:“蒼天為證,九幽為鑒!今我永安侯府,以身負純陰金蓮體的嫡女蘇晚棠為祭,敬獻幽冥,祈我合族上下,福壽延年,百歲無憂!”
話音剛落,四個健壯的仆婦用一張軟榻,將“病入膏肓”的蘇晚棠抬了出來。
她雙目緊閉,麵色蒼白如紙,了無生氣,唯有眉心那朵金蓮印記,在燈火下依舊栩栩如生,散發著誘人的微光。
無人察覺,這不過是一具披著人皮外衣的紙人。
人群之後,一間偏僻的廂房內,一麵古樸的銅鏡懸浮在半空。
鏡中清晰地映照出祭台上的景象。
一個身形模糊的黑影站在鏡前,正是那神秘的陳先生。
他看著“蘇晚棠”眉心的金蓮,發出桀桀怪笑,冰冷的聲音穿透銅鏡,直接在老吳的腦海中響起:“時機已到,點燃主燈,引千燈共鳴!取她金蓮本源,大功告成!”
老吳身體一震,他捧著那盞陰森的魂燈,一步步走向軟榻上的“蘇晚棠”,那團黑色的火焰,對準了她眉心的金蓮印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那即將觸碰到少女天靈的黑色火焰。
就在那魂燈距離眉心不足三寸之際——
“轟!”
一道迅疾的黑影從祠堂的房梁之上驟然躍下,穩穩落在祭台中央,擋在了紙人之前!
來人正是蘇晚棠!
她一改往日的病弱,眼神清冽如冰,手中幾枚銅錢“嘩啦”一聲撒在地上,卦象已成。
“坎上震下,雷水解!”她清冷的聲音蓋過了風聲,響徹整個院落,“我蘇晚棠今日開壇,請的不是什麼陰神鬼魅,而是煌煌天威——是天雷!”
話音未落,她反手從懷中抽出一本泛黃的冊子,那是她無意中發現的、記載了侯府與陳先生所有肮臟交易的遺錄。
她用儘全力,將這本罪證擲向祭台中央由上百盞小燈組成的燈陣核心!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