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卷著殘破的廟門發出“吱嘎”的悲鳴,像是亡魂的哀歎。
蘇晚棠精疲力竭,斜靠在冰冷的石柱上,眼皮重如千斤。
火焰劈啪作響,在她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將她拉入一個更深、更沉的夢境。
夢中,一片暖黃。
母親蘇青璃就站在那盞她記憶最深處的蓮花燈前,眉眼溫柔,一如當年。
她穿著素雅的青衣,朝她伸出手,唇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棠兒,過來。”
“娘!”蘇晚棠心中一酸,所有的堅強和防備在這一刻瞬間瓦解。
她想也不想,踉蹌著朝那片溫暖追去。
可她每靠近一步,母親的身影便後退一步,始終隔著那段無法跨越的距離。
她急切地衝出廟門,眼前的景象卻驟然一變。
哪有什麼溫暖燈火,哪有什麼慈愛母親!
隻有一株光禿禿的老槐樹,在慘白的月光下扭曲得如同鬼爪。
一具僵硬的紙人,用一根草繩吊在最低的樹杈上,隨風擺動,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那紙人的臉,畫的正是柳婆!
它那雙用墨點出的眼睛,此刻竟緩緩滲出兩道鮮紅的血淚,順著慘白的紙麵蜿蜒而下。
“你娘……不願斷鏈……”一個嘶啞詭譎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她腦中響起,“她舍不得……我替你斷……我幫你……”
紙人緩緩抬頭,血淚模糊的臉上勾起一個詭異至極的弧度。
“我一生所求,不過是重入輪回……隻求你,賜我一滴血……一滴……就夠了……”
那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在蘇晚棠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斷鏈,這是她掙紮至今的執念。
輪回,這是她對柳婆僅存的一絲憐憫。
心神一顫,她的意識仿佛被抽離,身體不受控製地抬起右手,左手指尖的骨戒閃過一絲寒芒,竟真的朝著掌心劃去!
千鈞一發之際,破廟內陡然炸起一聲厲喝!
“蘇晚棠,醒過來!那是幻術!”
一道玄色身影如離弦之箭般衝出,顧昭珩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就在方才,他心神不寧,察覺到與蘇晚棠命格相連的那一縷氣機竟如風中殘燭般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他來不及多想,破門而入,看到的就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掌心滾燙的溫度如同烙鐵,瞬間將蘇晚棠驚得一顫。
她茫然地看著他,眼神依舊空洞。
顧昭珩毫不遲疑,從腰間抽出一枚通體溫潤的龍紋玉佩,玉佩下方係著一根細若遊絲的紅線。
他將玉佩猛地拍在蘇晚棠的掌心!
嗡——!
紅線微震,發出一聲肉眼不可見的輕鳴。
刹那間,蘇晚棠掌心那道沉寂的金線驟然亮起,與紅線產生一股奇異的共振!
金紅二色光芒交織,如同一柄無形的利劍,狠狠刺向眼前的幻象!
“哢嚓!”
仿佛琉璃碎裂,周圍陰森的枯樹、慘白的月光瞬間崩解消散。
那吊著的紙人猛然扭過頭,空洞的眼眶死死“盯”住他們,發出一聲尖利到極致的嘶吼:“顧家的小子!又是你!你們毀我煉絲,奪我機緣,今日不取她血,我誓不罷休!”
話音未落,紙人“轟”的一聲自燃起來!
它沒有化為灰燼,而是在瞬間凝成一道怨毒無比的黑焰,如附骨之疽,撕裂空氣,直撲蘇晚棠的眉心!
這已不是幻術,而是柳婆殘魂燃燒自己發出的至怨一擊!
“小心!”阿檀驚呼一聲,素手急揚,腕間的鎮魂鈴脫手而出,在空中急速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