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個“棠”字,如同一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晚棠的視網膜上,灼得她心臟驟然緊縮。
徹骨的寒意,比地宮中的百鬼怨氣更甚,從她尾椎一路竄上天靈蓋。
原來,趙王這隻蟄伏在暗處的毒蠍,從一開始就不是在廣撒網,而是精準地為她一人,布下了這張彌天大網!
從侯府後院那麵能吞噬魂魄的銅鏡,到寺廟裡借佛骨行凶的無頭鬼,再到如今這牽扯前朝秘聞的“九幽燈魔”,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計算好的棋子,逼著她顯露卦門嫡女的身份,引著她走向這最終的祭壇。
“王爺……”蘇晚棠的聲音有些發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這張金箔,有問題。”
顧昭珩早已察覺她神色不對,接過那枚輕如鴻毛卻重如泰山的金箔,深邃的黑眸在火光下凝成一點。
他並未看出什麼端倪,隻沉聲問道:“怎麼說?”
蘇晚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摸出三枚沾染著歲月痕跡的銅錢。
她沒有時間去布設複雜的卦陣,隻能啟動最迅捷的“靈犀卦”。
“借金引源,溯脈歸宗,敕!”
她低喝一聲,指尖血氣微閃,三枚銅錢在她掌心飛速旋轉,最終“啪”地一聲疊在一起,指向一個方位。
蘇晚棠沒有睜眼,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三座金碧輝煌的建築輪廓。
“是宮裡,”她睜開眼,眸光銳利如刀,“此金箔材質,出自宮中禦用金庫。能調用此等純金的,在大昭王朝,隻有三處——東宮、宗人府、欽天監。”
顧昭珩的眸色瞬間沉了下去。
這三處,無一不是朝堂中樞,牽一發而動全身。
蘇晚棠的思緒飛速運轉,猛然想起之前在阿婆遺物令牌上看到的那個模糊的“五”字。
“五燈已聚四……五盞燈,會不會就對應著五個藏在朝中的內應?”她越想越覺得心驚,“趙王竟在朝堂之上,埋下了五枚如此重要的棋子!”
“東宮有太子,宗人府掌皇室宗親,欽天監觀天象、定曆法,皆是趙王難以輕易插手之地。”顧昭珩的聲音冷冽如冰,他迅速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但他若是以‘相助’為名,許以重利,或是抓住把柄,策反其中之人,並非不可能。書院夜宴在即,百官雲集,正是他們動手的最佳時機。”他眼中殺機一閃而過,“明日我便以徹查太子‘鬼纏’案為由,調換書院夜宴的所有守衛名單,安插我們的人手。”
計劃雖定,但蘇晚棠深知,這不過是亡羊補牢。
被動防守,永遠會被牽著鼻子走。
她的目光落回那壇粘稠如墨的“怨念燈油”,一個無比大膽的念頭在心中瘋長。
趙王想用她的血脈點燈,用她的命格做引,那她便將計就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鐵牛,借你一滴眼淚。”蘇晚棠忽然轉向那條壯漢。
鐵牛一愣,看著眼前這個明明身形單薄,氣場卻強大到令人不敢直視的少女,想起慘死的兄弟,悲從中來,一滴混雜著悔恨與痛苦的淚珠滾落。
蘇晚棠以指尖接住,小心存入一個玉瓶。
“小蓮,”她又柔聲喚道,“彆怕,把你想到的,最讓你害怕的那個畫麵,送給我好不好?”
小女孩雖仍恐懼,卻對蘇晚棠有種莫名的信任,她用力點點頭,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家人被燈影吞噬的慘狀。
蘇晚棠並指點在她眉心,一縷微不可察的灰色氣流,那是純粹的恐懼記憶,被她抽離出來。
最後,她看向獵戶趙六:“趙六大哥,借你一縷山林精氣。”
趙六二話不說,掌心按在腰間常年佩戴的獸牙上,一股渾厚而純淨的草木氣息便渡了過來。
做完這一切,蘇晚棠盤膝而坐,將那滴悔恨之淚、那縷恐懼記憶、那股山林精氣,儘數置於麵前。
她催動內息,左肩鎖骨下的八芒星護魂紋竟微微發燙,幾點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碎光,從紋路邊緣剝落,懸浮在空中。
“怨念為食,魂魄為油,爾等以邪法煉燈,”蘇晚棠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嚴,“我便以七情為引,以命光為芯,為你們煉一盞‘清輝燈’!”
她雙手結印,那幾樣截然不同的“材料”在她的操控下,竟開始緩緩融合,最終化為一小捧閃爍著清冷輝光的透明燈油。
這燈油外觀與邪燈所用截然不同,卻散發著一股同樣能引動神識的奇異氣息。
蘇晚棠將這“清輝燈油”注入一盞仿製的青銅子燈中,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想靠血脈勾魂,追溯我的位置?很好。這一次,換我來釣你們的魂!”
此燈一旦被趙王的人點燃,她便能通過燈火,反向追蹤到操控者的神識所在!
當夜,破廟之中,顧昭珩召集了所有心腹親衛,星火之下,他的臉龐冷峻如雕塑。
“計劃分三路,”他聲音低沉,命令清晰,“第一路,王武,你帶十人偽裝成鐵牛的商隊,護送那壇‘真燈油’,大張旗鼓入城,一路散播消息,引蛇出洞,務必將追兵引向城西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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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路,李默,你帶二十人,化整為零,潛入京郊書院周邊,嚴密監控所有進出人員,特彆是欽天監和宗人府的人,但凡有異動,隻記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