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落定,蘇晚棠的眼神已再無半分猶豫。
她要用的,是卦門禁術中極耗心神的“命格追溯”,以自身為媒,強行窺探亡者死前一刻的命數軌跡。
“王爺,替我護法。”她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感,仿佛已將自身抽離。
顧昭珩頷首,長身玉立,無形的威壓自他周身散開,將方圓三丈內的陰風儘數蕩開。
阿黃也似感應到了主人的決絕,低嗚一聲,警惕地環視四周。
蘇晚棠不再看那口不祥的“文怨井”,而是轉身,沿著井邊一條被荒草淹沒的青石小徑,一步步往回走。
這是陳小七生前最常走的路,從他的學舍到這口井,每一步都殘留著他三年來的命格氣息。
她走得極慢,每一步都仿佛在丈量著一個少年無辜的生命。
袖中的三枚銅錢在她指尖翻飛,發出清脆而規律的碰撞聲,像是在與時光深處的某個頻率共鳴。
當她重新回到井邊時,腳步戛然而止。
就是這裡!陳小七生命中最後的氣息,在此處斷絕!
蘇晚棠猛地閉上雙眼,毫不猶豫地皓齒一咬舌尖,一股腥甜的鐵鏽味瞬間在口腔中炸開。
她沒有吞咽,而是將那口精血逼至指尖,以指為筆,在自己白皙的左手掌心上,閃電般劃下一道繁複的血色契印。
“卦門秘術,以血為引,以命為橋——命格追溯,開!”
眼前的一切瞬間扭曲、褪色!
世界化作一片混沌的灰白,唯有腳下一條若有若無的線,散發著屬於陳小七的微弱光芒。
蘇晚棠的意識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沿著那條線,一頭撞進了三年前那個陰冷的雨夜!
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泥濘的地麵濕滑無比。
一個瘦弱的少年身影正在瘋狂奔逃,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恐。
他就是陳小七!
“抓住他!彆讓他跑了!”
身後,兩道鬼魅般的黑影緊追不舍,他們身披寬大的黑袍,兜帽下看不清麵容。
更詭異的是,他們手中各持一串青銅小鈴,隨著他們的追逐,鈴聲不大,卻像索命的魔音,每一次響起,陳小七便會一個踉蹌,仿佛被抽走了一絲力氣。
“不是我!我沒有偷考卷!”少年淒厲地辯解,聲音卻被嘩嘩的雨聲吞沒。
腳下一滑,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失足向後仰倒,直直墜入了那口張著漆黑大嘴的文心井!
刺骨的井水瞬間淹沒了他,但蘇晚棠的“視線”卻穿透了水麵。
陳小七並未立刻死去。
井底深處,一扇古樸的石門虛影正散發著不祥的暗紅色光芒,門縫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探。
強烈的求生欲讓陳小七奮力向那扇門伸出手,隻要推開它……
然而,一股無形的大力猛地從水麵上傳來,將他硬生生扯了回去!
他還沒來得及呼吸,一根粗糲、浸滿了黏膩血液的燈芯,就從井口上方被狠狠地塞進了他的嘴裡,堵住了他所有的呼救與掙紮……
“呃!”
蘇晚棠猛然睜開雙眼,身體一軟,險些栽倒,被一隻及時伸來的大手穩穩扶住。
她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涔涔,仿佛剛從溺水的噩夢中掙脫。
“看到了什麼?”顧昭珩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不是普通的冤魂……”蘇晚棠大口喘著氣,眼中滿是驚駭與憤怒,“他們……他們是在用陳小七的‘聲音’當燃料!那根燈芯,就是為了在他死前一刻,把他所有的恐懼、不甘和最後的呐喊,全部抽出來,封存在裡麵!”
她猛地從袖中拿出昨夜那截焦黑的燈芯殘片,這一次,她看得分明!
在燈芯的內部,竟布滿了蛛網般細微的經絡狀紋路,那些紋路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死物,而像是一條條凝固的聲帶,承載著一個少年最後的哀鳴。
“我明白了!”蘇晚棠腦中電光石火,“昨夜聽見的童謠,根本不是鬼哭!那是無數像陳小七一樣被抽走‘聲魂’的冤魂,被困在燈陣裡,因痛苦而產生的共振!是無數聲音疊加在一起的悲鳴!”
顧昭珩的黑眸驟然一沉,冰冷的殺意一閃而過:“所以,趙王府要的不是製造幾起靈異事件來混淆視聽,他們需要的是能量。他在用無數人的‘聲音’,喂養一個巨大的陣法。”
可陣法在哪?那扇門又通向何處?
“汪!汪汪汪!”
就在此時,一直安靜趴伏的阿黃突然變得狂躁起來,它猛地竄到井沿邊,對著其中一塊看起來並無異常的青石板,瘋狂地用爪子扒拉,喉嚨裡發出焦急的低吼。
“下麵有東西!”蘇晚棠立刻反應過來。
顧昭珩的親衛立刻上前,幾人合力之下,那塊沉重的石板被猛然掀開。
一股夾雜著泥土腥氣與血腥味的寒氣撲麵而來,石板之下,赫然是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