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頓鎮長起初有些疑惑，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如此氣質獨特的女性。
她不像普通的村婦，也不像貴族小姐，那種曆經磨難後沉澱下來的堅韌與隱隱散發出曾經身處高位的威儀，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直到他的目光對上那雙仿佛能洞徹人心的眼睛時，一個幾乎被他遺忘，或者說被認為已經逝去的形象猛地躍入腦海。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過於劇烈，椅子腿與石板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他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手指顫抖地指向格林娜，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嘶啞：
“你……你是……尤莉……尤莉聖女？！這……這怎麼可能？！神殿通告……你……你不是已經……”他語無倫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久前傳來被刺殺身亡消息的尤莉·埃文斯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而且是在楚天的部落裡，還改用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格林娜，微微頷首，語氣平靜無波：“巴頓鎮長，好久不見，官方通告中的尤莉·埃文斯確實已經‘死了’。
那場刺殺是楚天首領為了助我脫離紅鑽城，擺脫保守派構陷而設下的金蟬脫殼之計，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爛苔部落的戰士，格林娜。”
她迎著巴頓震驚的目光，繼續清晰而冷靜地說道：“至於之前的審判，以及後來潑在我身上的臟水……想必鎮長也聽說了。
保守派將劍川城十萬軍民罹難的責任扣在了我的頭上，他們指控我謊報軍情，在沒有擊敗玩家的情況下就擅離職守高調宣布凱旋，這才才釀成如此慘劇。”
巴頓鎮長重重坐回椅子，眼中光芒閃爍，聲音低沉下來：“是，我聽說了，劍川城……唉……真是人間慘劇。保守派那邊的確有這樣的聲音，說是因為您的離開導致了防線漏洞……”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格林娜，“我巴頓在邊境摸爬滾打幾十年，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貨！劍川城那種重鎮，怎麼可能因為一位強者暫時的離開就輕易被攻破？
這理由，騙騙不明真相的民眾或許可以，但騙不了我們這些在刀口舔血的老兵！隻是……”
他的話語頓了頓，帶著深深的無奈和一絲憤懣：“隻是神殿勢大，托德大主教他們掌控了話語權，我們這些邊境小鎮人微言輕，就算心有疑慮也無法為您辯白。
得知您遇刺的消息時，我還以為……是保守派終於下了毒手。”
楚天這時才開口，聲音沉穩有力：“巴頓鎮長，你不是疑惑為什麼劍川城會陷落得那麼快，那麼徹底嗎？
為什麼一座囤積重兵、城牆堅固的要塞會在玩家發動總攻的短短時間內就宣告失守？難道僅僅是因為少了一個人的戰力？”
巴頓鎮長獨眼一凝，身體不自覺地前傾：“楚天酋長，你的意思是……”
楚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過頭，對身後右側那個一直沉默的高大身影沉聲道：“愛德華將軍，是時候了，讓巴頓鎮長親耳聽聽來自劍川城廢墟的真相。”
高大的身影默然點頭，緩緩抬手掀開了兜帽。
出現在巴頓鎮長眼前的是一個散發著柔和銀灰色光芒的半透明靈體！
“亡……亡靈？！”巴頓鎮長再次猛地站起，這次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巴頓……鎮長。”愛德華開口了，他的聲音直接回蕩在密室內眾人的腦海中，空靈而帶著一絲悲愴，“七年前，在王都的授勳儀式上，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我是愛德華·威爾遜，前劍川城守將。”
“愛德華……威爾遜將軍！”巴頓鎮長失聲驚呼，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他想起了那個在授勳儀式上意氣風發，被譽為邊境長城的年輕將領！
“看來您還記得我。”愛德華的靈體微微波動，銀色火焰跳躍著，“那麼，請允許我以一個‘已死’之人的身份，告訴您劍川城陷落的真相。”
接下來的時間裡，愛德華平靜地描述了那場絕望的守城戰，他講述了玩家如何如同潮水般湧來，講述了守軍如何浴血奮戰，一步不退。
然後，他講到了那個致命的夜晚，原本應該固若金湯的城門，卻從內部被悄然打開！
“不是防禦法陣被攻破，不是城牆被摧毀。”愛德華的聲音帶著刻骨的寒意，“是背叛！是來自我們誓死守護的‘自己人’的背叛！
有人奉了某些大人物的命令，在玩家發動總攻的最關鍵時機偷偷打開了城門！我們甚至來不及反應，無儘的敵人就湧了進來……屠殺就這麼開始了……”
他描述了城破之後的慘狀，描述了將士們如何在不甘與憤怒中被屠戮，描述了平民的哭喊如何戛然而止，描述了他自己如何在無儘的怨恨與守護執念中，化為了亡靈。
“十萬軍民……整整十萬啊！”愛德華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顫抖，靈體也因為情緒的激動而蕩漾起漣漪，“他們不是戰死，是被出賣！是被當成了肮臟政治交易的籌碼！
而這一切的目的居然僅僅是為了構陷格林娜大人，為了鏟除教皇陛下和壞特曼主教這些不願同流合汙的‘溫和派’與‘中立派’！”
巴頓鎮長靜靜地聽著，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起初是麵對亡靈的本能警惕，然後是認出故人的震驚，接著是被背叛的憤怒，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寒意。
他緩緩坐倒回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眼睛死死地盯著桌麵上的地圖，但那焦點早已渙散。
他的腦海中回蕩著愛德華的控訴，回想著之前石牆鎮被玩家圍攻時，來自後方那些拖延的補給、曖昧的命令、甚至暗中使絆子的行為……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們……他們怎麼敢……”巴頓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十萬條人命……劍川城……那可是百城聯盟東部的重要屏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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