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入了這如同煉獄般的救援場景，他臉上那混合著狂熱與茫然的扭曲表情，慢慢凝固，然後像破碎的麵具一樣剝落，露出了底層的震驚、無措，以及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慌。
“他們……他們是因為……因為我……？”一個陌生的念頭鑽入了他的腦海。
他一直追求的“終極美學”，他嗤之以鼻的“安全規程”，此刻以最殘酷、最直接的方式將後果呈現在他的眼前。
那倒下的工匠，那奮不顧身的救援者，那彌漫的死亡威脅……這一切，都源於他那不受控製的“藝術”。
諾貝呆呆地站在那裡，焦黑破損的長袍在微風中飄動，仿佛一尊被遺棄的殘破雕像，他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爆炸之外的東西。
“水！用水潑濕布幔，儘量隔絕毒氣擴散！”
“所有非救援人員，立刻撤離到中央廣場方向！”
“通知灰眼，準備解毒劑和急救！”
楚天的命令將他從呆滯中驚醒，但他依舊沒有動彈，隻是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混亂而危險的救援現場，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的皮肉裡。
楚天的命令一條接一條，試圖控製住混亂的局勢，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根不斷噴吐著致命氣體的破裂管道，以及不遠處那搖曳的火焰上。
必須立刻切斷氣源或者修複管道，否則救援無法持續，更大的災難隨時可能降臨！
然而，焦炭爐內部仍在高溫運行，直接靠近裂口極其危險，那陶製管道材質特殊，一時也難以找到完全匹配的替換件。
常規的堵塞方法在高溫和氣壓下幾乎無效，肯特帶著幾個鐵匠試圖用濕泥和金屬片進行緊急封堵，但高溫很快烤乾了泥漿，強大的氣流瞬間將臨時措施衝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毒氣的範圍還在擴大，救援人員的體力在毒氣侵蝕下迅速消耗，所有人的心頭都籠罩著一層絕望的陰霾。
就在這時，一個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聲音響起：“也……也許……可以試試這個……”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霍夫曼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現場邊緣。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不住地哆嗦，雙手緊緊抓著一卷明顯被摩挲過無數次的皮質圖紙。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掙紮、恐懼，但深處卻燃起了一簇微弱卻頑強的火苗。
他親眼看到了那些中毒倒地的工匠痛苦的模樣，看到了礦渣、黑爪他們奮不顧身衝入毒氣的背影，感受到了那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不能再躲了……霍夫曼……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因為你的恐懼，還要死多少人？
技術本身無錯，錯的是濫用它的人，和不敢承擔責任的心！”
內心激烈的天人交戰幾乎讓他窒息，最終，那份深埋的責任感與煉金師拯救生命的本能壓倒了盤踞已久的恐懼。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相對乾淨的空氣，大步走到楚天麵前，在眾人驚愕、疑惑、期待混雜的目光中，顫抖著將那卷圖紙徹底攤開。
“這是我……我私下構想的……一套氣體分流與淨化裝置的草圖。”
霍夫曼的聲音依舊帶著顫音，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辨，“它理論上……可以將泄漏的這種混合氣體引導出來。
通過冷卻、液體洗滌和吸附……分離出其中的有毒成分，至少能大幅降低其毒性，並可能回收部分有用的物質……但是！”
他抬起頭，直視著楚天，眼中充滿了坦誠與苦澀：“這隻是理論！我從未實踐過！其中很多結構隻是推演，材料的選擇、符文的搭配是否有效，我……我沒有把握！
現在用它來應急風險極大，可能失敗，甚至可能引發其他問題……”
他的話語充滿了不確定性，將選擇權交給了楚天。
楚天目光如電，迅速掃過那幅繪製精細、結構邏輯嚴密的草圖。
雖然他並非煉金或機械專業，但憑借超越時代的見識和對能量流動的敏銳感知，他能看出這套方案絕非異想天開，其核心思路直指問題的關鍵，不是簡單的封堵，而是疏導與轉化。
“就按這個方案做！”沒有時間猶豫了，楚天當機立斷，“霍夫曼，現在由你全權指揮！肯特、崩石，調動你們手下所有最好的工匠，全力配合！
研究所的薩滿聽從霍夫曼調遣，再去把紐頓大師一起找來一起負責符文繪製和能量供應！需要什麼材料直接去倉庫取，或者就地拆用其他非關鍵設備！”
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每一張緊張的麵孔：“我們沒有時間驗證，現在就是驗證！邊建造邊調試邊改進！所有人行動起來！”
楚天的信任和果斷，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霍夫曼渾身一震，看著楚天那毫無保留的信任眼神，看著周圍工匠和薩滿們瞬間聚焦過來的帶著期盼的視線，他心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驅散。
一股久違的熱流湧上心頭，驅散了盤踞已久的寒意。
“是！”他猛地挺直了一直有些佝僂的脊背，聲音雖然沙啞，卻不再顫抖。
他迅速將圖紙鋪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板上，語速極快地下達指令：
“肯特大師，需要立刻鍛造一個臨時的金屬分流閥，結構如圖a，要快！”
“崩石酋長，帶人按照圖b的結構，用現有的耐火磚和粘土，搭建一個急冷塔！”
“德爾大師，我需要大量您之前收集的‘氨水’，濃度越高越好，用作洗滌液！”
“薩滿小組，請在這些關鍵連接點，銘刻我標注的‘氣流引導’和‘結構穩固’符文！”
整個部落的力量在這一刻被高效地動員起來，鐵匠鋪的爐火再次熊熊燃燒，錘擊聲密集如雨。
狗頭人工匠們喊著號子，搬運磚石和粘土，薩滿們聚集在一起，討論著符文繪製的細節，甚至一些輕傷的救援人員也加入了搬運材料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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