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無倫次地將告示上的內容複述了一遍，王氏聽得目瞪口呆，手裡的半塊饃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這……這是真的？”她的聲音都在顫。
“裡正敲鑼，秀才念的，還能有假？這是皇帝陛下的聖旨！”張鐵牛的眼睛裡，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名為“希望”的火焰。
“可是……北疆，那麼遠，還那麼冷……”王氏還是害怕。
張鐵牛深吸一口氣，他看著破舊的茅草屋，看著空空如也的米缸，又看了看孩子們麵黃肌瘦的臉。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這輩子最大膽的決定。
“冷，能比餓死人冷嗎？遠，能比在這裡看不到頭遠嗎？”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在這裡，咱們累死累活，連肚子都填不飽！兒子將來長大了，也跟咱一樣，一輩子給地主當牛做馬！去了北疆，咱們有自己的地，一百畝！咱們的兒子，孫子，就再也不用挨餓了！還能讀書！當功臣！”
“婆娘，咱們去！明天就去縣裡報名！”
張鐵牛的決定，並非個例。
在接下來短短的一個月裡，《拓殖實邊令》如同一場席卷全國的風暴，徹底點燃了底層百姓壓抑已久的熱情。
對於那些世世代代被束縛在土地上，為了幾畝薄田掙紮求生的農夫而言，沒有什麼比“土地”和“糧食”更具誘惑力。李信精準地抓住了他們的命脈。
懷疑和恐懼是有的。無數人跑到官府，一遍遍地確認告示的真實性。當他們得到肯定的答複，甚至看到第一批拓殖專款和物資運抵各地州府時，最後的疑慮也被打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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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橫豎都是一條命，搏了！”
“我信皇帝陛下！當初均田地，陛下就沒騙過咱們！”
“當功臣！光宗耀祖啊！”
一時間，從黃河兩岸到長江之濱，無數像張鐵牛一樣的家庭，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他們變賣掉微薄的家產，背上簡單的行囊，扶老攜幼，湧向了各地的報名點。
拓殖總署的官吏們忙得腳不沾地。原本他們還擔心應者寥寥，沒想到場麵會如此火爆。僅僅一個月，全國報名的戶數就突破了二十萬戶！近百萬人！
這個數字傳到長安，連李信都吃了一驚。他低估了百姓對土地的渴望，也低估了自己在民間的聲望。
王硯看著堆積如山的報名戶籍冊，喜憂參半：“陛下，百姓熱情高漲，乃是好事。但人數遠超預期，我們的準備……恐怕不足啊。”
李信卻大手一揮，豪情萬丈：“人多，才好！說明我大華根基未動，民心可用！傳令下去，拓殖總署擴編一倍！林則，再給朕擠五百萬兩銀子出來！周大勇，讓軍隊的驛站規模擴大三倍！朕要讓所有願意相信朕、相信大華的百姓，都能安安全全、順順利利地抵達北疆！”
“朕要讓這百萬之眾，像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河，浩浩蕩蕩，向北流淌！他們流到哪裡，哪裡就是我大華的疆土！”
初冬時節，第一批遷徙的百姓，在軍隊的護送下，踏上了漫漫征途。
他們彙聚成一股股巨大的人流，沿著官道，向著遙遠的北方前進。車輪滾滾，人聲鼎沸，其中有對未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憧憬。
張鐵牛一家，也在這股洪流之中。他回頭望了一眼生活了幾十年的故鄉，村莊已經變得模糊。他沒有留戀，而是毅然轉過頭，看著前方。
他的幺兒坐在牛車上，好奇地問：“爹，咱們要去哪兒啊？”
張鐵牛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說：“去一個能讓你天天吃上白麵饃的好地方！”
這條由無數家庭組成的遷徙長龍，將成為一道移動的風景線，震驚整個世界。它不僅是一次簡單的人口轉移，更是一個古老民族在新的皇權下，迸發出的磅礴生命力的展現。而這條“人河”的終點，那片沉睡了千年的黑土地，即將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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