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開戰第一日，辰時。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像是要把整個臥龍穀踏平。
近萬名金帳騎兵彙成的黑色浪潮，在軍官的驅趕與重賞的誘惑下，終於爆發出最後的瘋狂。
他們揮舞著彎刀，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朝著那道在硝煙中若隱若現的穀口防線，發起了決死衝鋒。
大地在他們的鐵蹄下呻吟。
空氣中彌漫著凍土、血腥與馬匹汗液混合的刺鼻氣味。
“穩住！”
磐石團的巨盾防線後，陳武的咆哮壓過了戰馬的奔騰聲。
他的手死死按在身前的巨盾上，感受著那股從地麵傳來的，越來越強烈的震動。
“所有人都給老子穩住！”
“韃子不衝到臉上，誰他娘的都不準動！”
一排排黑洞洞的銃口，從巨盾的射擊孔中伸出，像一隻隻窺探死亡的眼睛，沉默地瞄準著前方。
三百步。
金帳騎兵的速度提到了極致，衝在最前麵的騎士，臉上已經露出了扭曲的猙獰。
兩百五十步。
防線上的火銃手們，手指已經搭上了冰冷的扳機，手心全是汗水。
兩百步。
已經能看清他們因為瘋狂而充血的雙眼。
“第一排！”
陳武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預備！”
“放！”
“砰砰砰砰砰——！”
數百支燧發槍驟然轟鳴，噴吐出長長的火舌與濃密的白煙。
密集的鉛彈組成了一道無形的金屬牆壁，狠狠撞進了衝鋒的騎兵隊列。
衝在最前方的金帳騎兵，就像是被巨浪拍碎的朽木。
人與馬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瞬間被後續的馬蹄聲淹沒。
戰馬悲鳴著栽倒，將背上的騎士重重甩出去，隨即被後方的同伴踏成肉泥。
黑色的洪流，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缺口。
“第二排，上前！”
陳武沒有絲毫停頓，他的命令冷靜而殘酷。
“瞄準！”
“放！”
“砰砰砰砰——！”
又是一輪齊射。
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剛剛試圖彌補缺口的後續騎兵，再次被迎麵而來的彈雨打得支離破碎。
金帳騎兵的衝鋒勢頭，被這接連不斷的打擊，硬生生遏製住了。
他們的陣型開始出現混亂。
“第三排！”
“放！”
“砰砰砰砰——！”
第三輪槍響，徹底宣告了死亡區域的形成。
穀口前一百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離，變成了一片由屍體、鮮血與垂死的戰馬構成的泥潭。
後續的騎兵不得不繞開同伴的屍體，衝鋒的速度與銳氣都在快速消減。
“第一排，裝填完畢！”
“上前，自由射擊！”
“開火！”
“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槍聲，如同死神的鼓點，在臥龍穀口瘋狂奏響。
三段擊的輪轉射擊，形成了一道幾乎沒有間歇的火力網。
鉛彈冰雹般砸進擁擠的騎兵隊列中。
金帳汗國的勇士們，第一次在正麵衝鋒中，感受到了如此純粹的無力感。
他們的彎刀夠不到敵人。
他們的騎射在百步之外毫無用處。
他們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那來自鋼鐵與火焰的屠殺。
“衝過去！”
“衝過去就贏了！”
後方的金帳萬夫長們揮舞著彎刀，聲嘶力竭地嘶吼。
他們甚至開始砍殺那些試圖後退的士兵，用同袍的鮮血逼迫著前方的隊列繼續衝鋒。
終於，有幾十名最為悍勇，也最為幸運的騎兵，衝破了彈雨的封鎖。
他們渾身浴血，坐下的戰馬也已是強弩之末，但他們的臉上卻露出了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