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欽差行轅。
督戰台在震動。
周培公的身體隨著木台一起搖晃。
他腳下的木板裂開了縫隙。
遠處的轟鳴聲每一次響起,都讓他的心臟停跳一拍。
“大人!”
“大人!快走!”
身邊的親兵架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雙腿發軟,幾乎無法站立。
“那……那是什麼東西……”
他的嘴唇翕動,卻發不出完整的句子。
“撤兵……”
“快傳令!全軍撤退!”
一名戈什哈貼身侍衛)大聲重複他的命令,聲音嘶啞。
“嗻!”
傳令兵舉起了令旗,卻不知該如何揮舞。
陣型已經崩潰。
命令無法傳達。
“鳴金!鳴金收兵!”
另一名將領喊道。
“當!當!當!當!”
刺耳的鳴金聲終於響起,聲音卻透著慌亂與絕望。
這聲音非但沒能收攏潰兵,反而加劇了他們的恐慌。
逃跑,變成了唯一正確的指令。
“大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親兵用力拉扯周培公。
“走……”
周培公被拖拽著,踉蹌著下了督戰台。
他的雙眼依舊死死盯著戰場。
那三頭鋼鐵巨獸,正在他的視野裡肆虐。
它們沒有追擊。
它們隻是停在那裡,炮口與槍口不斷噴出火光。
每一道火光,都代表著他麾下士兵的成片倒下。
“轟——!”
一發炮彈在督戰台附近炸開。
巨大的氣浪將木台掀飛。
木屑與泥土劈頭蓋臉地砸來。
周培公被親兵死死按在地上。
他能感覺到大地在顫抖。
他能聞到空氣中濃烈的硝煙與血腥。
“馬!我的馬!”
周培公掙紮著爬起來,瘋狂地尋找自己的坐騎。
一名親兵牽過一匹戰馬。
周培公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背,動作狼狽。
“走!快走!”
他用馬鞭抽打著馬臀,不顧一切地向後方奔逃。
黑水城東門戰場。
林風站在一號車的車頂。
他的視線越過潰散的人群,鎖定了遠處正在移動的清軍帥旗。
“臼炮!”
“目標,清軍帥旗!”
“三發急速射!給我把它轟下來!”
車體內的炮手立刻調整炮口。
“方位三幺零,距離一千二,仰角三十!”
“一號炮裝填完畢!”
“二號炮裝填完畢!”
“三號炮裝填完畢!”
“放!”
“轟!轟!轟!”
三聲巨響接連響起。
三枚高爆彈拖著尾煙,飛向周培公逃離的方向。
炮彈落點處,騰起三股巨大的煙柱。
周培公的帥旗,在那片煙塵中消失不見。
“乾得好!”
林風吼道。
“機槍!自由射擊!壓製所有試圖集結的敵人!”
“噠噠噠噠噠——!”
三輛鐵甲車上的六挺五雷神機,再次發出怒吼。
彈鏈飛速消耗。
灼熱的彈殼叮叮當當地落在車體上。
子彈組成的火鞭,抽打著潰逃的人群。
任何試圖停下腳步、回頭張望、或者聚攏在一起的清軍,都會成為優先打擊的目標。
“李鐵牛!”
“賀連山!”
林風拿起掛在車身的鐵皮喇叭,對著兩翼的騎兵方向大吼。
“不要戀戰!”
“鑿穿他們!”
“把他們的陣型徹底衝爛!”
“驃騎旅明白!”
李鐵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他率領的白色騎兵洪流,沒有去追砍單個的逃兵。
他們組成一個巨大的箭頭。
“五雷神機預備!”
李鐵牛馬刀前指。
“前方三百步!綠營步卒!放!”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彈雨掃過。
正在潰逃的陝甘綠營步兵方陣後隊,瞬間倒下一大片。
“換馬刀!”
“衝鋒!”
李鐵牛一馬當先,衝入被彈雨打出缺口的敵陣。
馬刀揮舞。
一顆顆人頭飛起。
鮮血噴灑在他的白色披風上。
驃騎旅的騎兵們緊隨其後。
他們不砍第二刀。
從混亂的敵軍隊列中一衝而過。
在敵陣的另一端穿出時,身後留下了一條由屍體和傷兵鋪成的道路。
“飛騎旅!跟我來!”
賀連山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他的目標是清軍的輜重部隊。
那些推著小車、扛著糧草的輔兵,跑得最慢。
“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