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一層薄霧籠罩著雅安城。
東門城樓上的清兵哈欠連天,靠著牆垛,眼神渙散地望著城外被晨霧模糊的道路。
“他娘的,這鬼天氣,又濕又冷。”
一個清兵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號服,低聲咒罵。
“知足吧,張將軍說了,今天犒勞大夥兒,中午就有酒有肉了。”
旁邊的同伴有氣無力地回應,顯然對所謂的犒勞也沒多大期待。
就在這時,遠處霧氣中,一隊人影緩緩出現。
他們推著幾輛裝得滿滿當當的板車,車輪壓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滾動聲。
城樓上的清兵立刻警覺起來,直起身子。
“站住!什麼人?”
為首的守門官探出頭,大聲喝問。
隊伍停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皮膚黝黑的漢子走上前來,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
正是羅子山。
“軍爺,小的們是奉府台大人的命令,給守城的將士們送些糧秣和肉菜來的。”
守門官一聽是送吃的,臉上的警惕鬆懈不少。
他伸長脖子看了看那些板車,上麵蓋著草席,但依然能看到下麵堆積的米袋和幾筐蔬菜。
“府台大人有心了。”
守門官滿意地點點頭,心裡盤算著能撈到多少油水。
“開門吧。”
他懶洋洋地對下麵的士兵揮了揮手。
“等等。”
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
一名負責記錄出入的筆帖式走了過來,他狐疑地打量著羅子山一行人。
“府台送糧,為何沒有勘合文書?而且為何是這個時辰?”
羅子山心裡一緊,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這位大人有所不知,府台大人體恤將士們辛苦,特意囑咐咱們趕個大早,好讓夥房能及時準備。至於文書,走得匆忙,府台大人說,人到了,東西到了,比什麼文書都管用。”
筆帖式還想再問。
守門官卻不耐煩了。
“行了行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誤了將軍們用飯,你擔待得起?”
他瞪了筆帖式一眼,又轉向羅子山。
“趕緊的,推進來。”
“嗻。”
羅子山恭敬地應了一聲,對著身後的鄉勇們使了個眼色。
沉重的城門被緩緩拉開一道縫隙。
鄉勇們推著糧車,低著頭,魚貫而入。
就在最後一輛車也完全進入城門洞的瞬間。
羅子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動手!”
一聲爆喝。
推著車的鄉勇們猛地掀開糧車上的草席,露出的不是米糧,而是一柄柄雪亮的腰刀。
他們抽出武器,動作迅猛地撲向身邊還沒反應過來的清兵。
最前麵的羅子山一步跨到那名守門官麵前,手起刀落。
守門官臉上的貪婪還未散去,一顆頭顱便滾落在地。
那名多疑的筆帖式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卻被一名鄉勇從背後一刀捅穿了心窩。
鮮血噴濺在冰冷的城牆上。
城門洞內,慘叫聲和兵器碰撞聲瞬間爆發。
清兵們猝不及防,許多人還在睡眼惺忪之中,就被砍倒在地。
羅子山帶著兩百鄉勇,如同一群猛虎,迅速控製了整個東門入口。
“守住城門!點火為號!”
羅子山大吼著,一名鄉勇立刻將一支早已備好的火把扔上了城樓。
火光衝天而起。
城內的張成正在府衙裡做著美夢,夢裡他加官進爵,好不威風。
突然被一陣喧嘩和急促的腳步聲驚醒。
“將軍!不好了!東門遇襲!”
親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張成一個激靈坐起。
“什麼?哪來的賊人?”
“不……不清楚,東門那邊火光衝天,喊殺聲一片!”
“反了!反了!一群刁民!”
張成瞬間斷定是鄉勇作亂,他翻身下床,匆忙地穿著鎧甲。
“傳令下去!東門守軍,全力反撲!把那些泥腿子給我剁了!”
他根本沒把這次襲擊放在心上,隻當是一次規模稍大的民亂。
清軍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了雅安城的東麵。
與此同時,雅安西門外。
一片死寂。
賀連山站在一處小山坡上,手持單筒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了東門方向升起的火光。
他放下望遠鏡,麵沉如水。
“羅桑。”
“在!”
羌藏向導首領羅桑躬身應道。
他的身邊,三門被拆卸開來的輕型山地炮,已經被他的族人悄無聲息地組裝完畢。
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前方不遠處的西門城牆。
“開炮。”
賀連山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
羅桑揮動了手中的令旗。
“轟!轟!轟!”
三聲巨大的轟鳴撕裂了黎明的寧靜。
三枚實心炮彈拖著尖嘯,狠狠砸在西門那段相對薄弱的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