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上旬，漢江與長江的交彙處，水霧彌漫。
賀連山站在一艘改裝過的福船船頭，用望遠鏡觀察著對岸的漢陽渡口。江風獵獵，吹動著他身後“漢”字大旗。
對岸的渡口上，影影綽綽能看到清軍的防禦工事。幾門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江麵。根據情報，清廷在這裡倉促集結了兩千多名剛剛被征調的青壯，配了三門老掉牙的紅衣炮，試圖憑借漢陽渡的險要地勢，阻擋漢軍的兵鋒。
“將軍，對岸的清軍好像沒什麼動靜。”身旁的副將低聲說道。
賀連山放下望遠鏡，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一群烏合之眾，能有什麼動靜？傳令下去，讓炮船準備，先給他們來一輪開胃菜。”
“是！”
命令傳達下去，幾艘漢軍水師的炮船緩緩上前，船上的後裝線膛炮開始調整角度。還沒等漢軍開火，對岸的清軍陣地卻突然冒起了三股濃煙。
“轟！轟！轟！”
三聲沉悶的炮響傳來，但炮彈的落點卻讓人啼笑皆非。一顆落在離漢軍船隊幾百步遠的江心，激起一道小小的水柱；另一顆乾脆就沒飛多遠，掉在了他們自己陣地前方的淺灘上；最離譜的一顆，不知飛向了何方。
漢軍船隊裡爆發出了一陣哄笑聲。
“哈哈哈哈！這打的是天上的鳥嗎？”
“將軍，這幫家夥連校準都不會，就敢開炮？”
賀連山搖了搖頭，對這種結果毫不意外。他太了解清廷的綠營和那些臨時拉來的壯丁了。一群連火炮基本原理都不懂的人，能打中目標才是怪事。
“不必理會。”賀連山沉聲下令，“按原計劃，‘漢江一號’，出擊！”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艘與眾不同的“巨獸”從船隊後方緩緩駛出。
這艘船沒有高聳的桅杆和風帆，船身中部有一個高高的煙囪，正“呼呼”地冒著黑煙。船身兩側，巨大的木製明輪“嘩啦嘩啦”地攪動著江水，推動著船體以一種恒定而有力的速度，逆著水流向對岸衝去。
這正是王希帶隊日夜趕工，監造出的第一艘蒸汽運兵船——“漢江一號”！
船頭巨大的撞角破開波浪，船上的漢軍士兵緊握著手中的五雷神機，眼神堅毅。最引人注目的，是甲板上用厚木板和鐵皮固定的那輛猙獰的鐵甲車。
對岸的清軍陣地上，那些青壯們何曾見過這等怪物？一艘不靠帆不靠槳就能自己跑的鐵船，還冒著黑煙，發出轟隆隆的怪響，簡直像是江裡的龍王發怒了。
他們臉上的驚愕，迅速變成了恐懼。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
“妖怪！是水裡的妖怪啊！”
“快跑啊！”
陣地上的軍官還在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不許退！開炮！”，但已經沒人聽他的了。
“漢江一號”在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的淺水區，船頭的擋板“哐當”一聲放下，形成一道斜坡。鐵甲車發出一聲咆哮，履帶轉動，碾過斜坡，卷起大片的泥沙和水花，轟隆隆地衝上了灘塗。
這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清軍青壯們的心理防線。他們看著那個刀槍不入的鋼鐵怪物離自己越來越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扔下手中的簡陋兵器，哭爹喊娘地向後方逃竄。整個漢陽渡口的防線，瞬間崩潰。
就在此時，漢陽城內，西城門附近的一座茶館裡，天地會湖北分舵主陳奎猛地將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
“兄弟們，信號到了！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茶館裡幾十個偽裝成茶客的漢子紛紛抽出藏在桌下的刀劍，呐喊著衝向西城門。城門樓上的清兵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這群如狼似虎的義士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