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征後的第二十天。
西北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成功翻越了阿爾泰山脈，進入了西西伯利亞平原的南部邊緣。眼前的景象，與山脈南麓的草原風光截然不同。
一望無際的針葉林和白樺林，如同綠色的海洋，延綿到天際。林間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沼澤，水麵在清冷的陽光下，反射著粼粼的波光。空氣中彌漫著鬆脂和潮濕泥土的氣息，寒意比山南要濃重得多。
張猛騎在馬上，眉頭緊鎖。
這二十天的行軍，比他預想的還要艱難。雖然交通部提前修建了簡易道路，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就將許多路段變成了泥濘的沼澤。數十輛蒸汽運輸車陷入泥中，工兵營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用絞盤和圓木將它們拖拽出來。
更麻煩的是，部隊開始出現非戰鬥減員。一些士兵因為不適應高寒潮濕的氣候，患上了風濕和關節炎。還有些人誤食了林中的毒蘑菇，上吐下瀉，失去了戰鬥力。
“司令，我們已經進入了‘圖巴’人的活動範圍。”一名向導打扮的老者，騎著一匹矮腳馬，來到張猛身邊，指著前方一片稀疏的林地說道，“他們是這片林子裡的主人，像狼一樣狡猾，也像狼一樣凶狠。羅刹人曾想征服他們，結果派來的幾百個哥薩克，全被他們剝了皮，掛在了樹上。”
張猛點了點頭，他已經從斥候的報告中得知了這些信息。圖巴人，一個半漁獵半遊牧的部族，不屬於蒙古，也不屬於羅刹，他們隻信奉林中的神明和手中的弓箭。如何對待他們，是西北軍踏入這片土地後麵臨的第一個考驗。
按照皇帝的指示，“能收服的，儘量收服”。但收服，不是請客吃飯。有時候，需要先打斷他們的骨頭，再給他們治傷，他們才會真正地對你敬畏。
“傳我命令。”張猛沉聲說道，“全軍停止前進，就地建立防禦營地。斥候營擴大偵察範圍，尋找圖巴人的蹤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主動與他們發生衝突。”
“是！”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十萬大軍停止了行軍，開始在林間的空地上安營紮寨。士兵們熟練地砍伐樹木，搭建起一圈圈的木質圍牆和了望塔。蒸汽運輸車被集中到營地中央，車上的火炮被卸下，安置在關鍵的防禦位置。短短幾個小時，一座堅固的野戰營地便初具雛形。
夜幕降臨，營地裡燃起一堆堆的篝火。除了巡邏的哨兵，大部分士兵都在抓緊時間休息，恢複體力。
張猛卻沒有休息。他站在營地最高的了望塔上，手持格物院新出產的“千裡眼”望遠鏡），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黑暗的森林。
他總覺得，有一雙雙眼睛，正在暗中窺視著他們。
突然，他身邊的親兵隊長王鐵雄低聲說道：“司令，您聽。”
張猛凝神細聽，果然，從遠處幽暗的林海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悠長而淒厲的狼嚎聲。那聲音此起彼伏，仿佛有成百上千頭狼，正在集結。
“是狼群，還是……人？”王鐵雄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啟明”步槍。
“是人。”張猛的語氣異常肯定，“他們在模仿狼叫，傳遞消息，試探我們的虛實。看來，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已經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他放下望遠鏡，冷冷一笑：“想跟我們玩玩？那就陪你們玩玩。”
“王鐵雄！”
“到！”
“帶上你的警衛連，再挑兩個連的神槍手，一共五百人。全部換上偽裝披風，帶足彈藥和手榴彈。跟我走，我們去會會這群‘冰原上的狼’。”
“司令！這太危險了！您是主帥，怎能親身犯險？”王鐵雄大驚失色。
“閉嘴！”張猛瞪了他一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這裡，我就是最大的規矩！執行命令！”
“……是！”王鐵雄咬了咬牙，隻能領命而去。
很快，五百名精銳士兵悄無聲息地集結完畢。他們每個人都像幽靈一樣，臉上塗著油彩，行動間不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張猛脫下沉重的鎧甲，換上一身和士兵們一樣的裝束，隻在腰間佩了一把短刀和一支左輪手槍。他對著留守的副司令交代了幾句，便帶著這支小分隊，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和林海之中。
憑借著向導的經驗和斥候留下的標記，張猛一行人，如同鬼魅般在林間穿行。他們避開了所有可能暴露的開闊地，沿著野獸踩出的小徑，朝著狼嚎聲傳來的方向摸去。
大約行進了十裡路，帶頭的向導突然停下腳步，做了一個手勢。
張猛立刻蹲下，舉起望遠鏡。
在前方約一裡外的一處山坡上，火光閃爍。那是一個規模不小的營地，數十頂用獸皮和木頭搭建的帳篷，散亂地分布著。數百名圖巴人，圍著幾堆巨大的篝火，正在飲酒吃肉，高聲談笑。他們的身邊，放著弓箭、長矛，還有一些樣式老舊的火繩槍。
在營地的中央，豎著幾根高高的木杆，上麵掛著一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張猛仔細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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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幾張剛剛剝下來的人皮，看膚色和毛發，是羅刹人。
“司令，他們正在慶祝。看樣子，是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王鐵雄低聲說道。
張猛沒有說話，他繼續觀察著。他發現，這些圖巴人雖然看起來很放鬆，但他們的營地外圍，卻布置了許多隱蔽的哨卡。在樹上，在草叢裡，都有人影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