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浪濤翻滾。
一支由六十餘艘大小戰船組成的艦隊,正靜靜地停泊在澎湖外海的一處隱蔽錨地。艦隊的旗艦,是傷痕累累的“海靖”號。它的主桅杆已經換上了新的,但船舷上那幾處被炮彈撕開的巨大豁口,隻是用木板草草修補,仿佛一道道猙獰的傷疤,無聲地訴說著那場血戰的慘烈。
施琅身披一件厚重的披風,站在“海靖”號的艦艏。他的左臂還用繃帶吊在胸前,臉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蒼白,但他的眼神,卻像淬了火的鋼,銳利而堅定。
海風吹拂著他花白的頭發,他的目光,一直望向北方。
他在等。
等了整整一個月。
自從卡倫提爾的聯合艦隊狼狽撤退後,施琅就率領著這支殘破的南太平洋艦隊,像一頭受傷的孤狼,守衛著大華的南大門。他知道,荷蘭人不會善罷甘pyi,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而他手中這不足二十艘的完好戰船,和一群疲憊不堪的士兵,下一次,恐怕再也擋不住了。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陛下在密信中提到的那支“複仇艦隊”。
“將軍,起風了,您的傷……”副將陳強原副將陳暉的弟弟,在血戰中幸存並被提拔)上前,想為他披上一件更厚的衣服。
施琅擺了擺手,沒有回頭。他的聽力,似乎已經超越了常人,捕捉到了海風中一絲不同尋常的韻律。
那不是風聲,也不是浪聲。
那是一種低沉的、持續不斷的轟鳴,仿佛來自地心深處,讓整個海麵都為之微微顫動。
“來了。”施琅嘶啞地吐出兩個字,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異樣的潮紅。
陳強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北方的海天連接處,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很快,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看到了!
在那海天儘頭,出現了一縷縷黑色的煙柱!不是一縷,而是十幾縷!它們如同十幾根直插雲霄的黑色長矛,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移動。
“那……那是什麼?”陳強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施琅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隻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船舷的欄杆。
轟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漸漸地,那些黑色的煙柱下,露出了一個個龐大的輪廓。
當先兩艘,簡直不像是船,而是兩座漂浮在海麵上的鋼鐵山脈!
它們沒有高聳的桅杆,沒有複雜的帆索,隻有平直的甲板,高聳的煙囪,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炮塔!
尤其是最前方的那艘,它比另一艘還要龐大,艦艏高高揚起,劈開的浪花如同兩道白色的羽翼。船身兩側,四座巨大的雙聯裝炮塔,如同四隻蟄伏的巨獸,炮口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
“鎮……鎮遠號……”施琅的嘴唇哆嗦著,念出了這個隻在密信中見過的名字。
而它身後的那艘,雖然稍小一些,但同樣威勢驚人。施琅一眼就認出了它——定遠號!就是這艘船,在寶島外海,以一己之力,擊潰了範·迪門的艦隊!
在它們身後,是四艘同樣沒有桅杆的鐵甲巡洋艦,以及數十艘冒著黑煙的輔助船隻。
一支純粹由鋼鐵和蒸汽驅動的艦隊!
“海靖”號上的水兵們,全都湧上了甲板,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支傳說中的艦隊,從傳說中駛入現實。震撼、敬畏、狂喜……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這些經曆過血戰的漢子們,一個個熱淚盈眶。
“嗚——”
鎮遠號發出一聲雄渾悠長的汽笛,仿佛在向這片海域宣告它的到來。
緊接著,定遠號、以及所有的巡洋艦,都鳴響了汽笛。
汽笛聲此起彼伏,在南海的上空回蕩。
施琅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猛地挺直了腰杆,用儘全身力氣,向著身後的傳令兵吼道:“傳令!全艦隊,升起最高等級的戰鬥旗!鳴炮!向周大勇上將致敬!向北太平洋艦隊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