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城的黃昏被血色浸染，殘陽如血，映照著城頭飄搖的字大旗。劉循站在城樓上，手指深深掐入城牆磚縫，指節發白。遠處煙塵滾滾，那是潰敗的益州殘兵正狼狽逃回，而張任將軍的身影卻再也看不見了。
報——！親衛跌跌撞撞衝上城樓，單膝跪地，少將軍，張將軍他……他被荊州軍生擒了！
劉循一拳砸在城磚上，鮮血順著指縫流下卻渾然不覺。城牆下，敗退的殘兵正倉皇逃入城門，每個人臉上都寫滿恐懼。更遠處，荊州軍的黑色旌旗已如潮水般湧來，在夕陽下泛著血光。
關閉城門！立即加強城防！劉循突然暴喝，傳令各營，嚴加戒備，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戰！
回到府衙，劉循癱坐在席上，案幾上的軍報堆積如山，每一卷都像是壓在他心頭的巨。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幾番戰敗，損兵折將，雒城守軍不足一萬，而劉備大軍至少還有五萬。
報——！親衛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響起，劉循猛地睜眼，隻見一名士卒單膝跪地，抱拳急報：稟少將軍，李嚴將軍已至南門！
劉循霍然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希冀，連忙問道：帶了多少援軍？
親衛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未見大軍，僅有李將軍與其親衛數百人……
劉循心頭一沉，但仍快步衝出府衙，翻身上馬，直奔南門。
城門洞內，李嚴風塵仆仆，甲胄上沾滿塵土，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他身後僅跟著數百親衛，並無大軍相隨。
李將軍！劉循上前一把抓住李嚴的雙臂，聲音微顫，你終於來了！援軍呢？怎麼就你們這麼多人？
李嚴神色凝重，壓低聲音道：廣都失守了。
短短幾個字，卻如晴天霹靂，震得劉循渾身一僵。
廣都……那可是成都的門戶啊！劉循聲音嘶啞，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李嚴沉聲道：劉封已率主力逼近成都，主公命我星夜馳援雒城，此地萬不可失！
劉循喉頭發緊，指甲幾乎嵌入李嚴的手臂，咬牙道：李將軍，張任被擒了！你若早來半日……
李嚴瞳孔驟縮，臉色瞬間煞白，猛地轉頭望向城外荊州軍的營寨，火光如星，映照出他眼中的驚怒。
糟了……軍心必亂！
劉循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低聲道：廣都失守的消息必須嚴密封鎖，否則軍心崩潰，雒城必失！
李嚴聞言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城外連綿的荊州軍營。他低垂的眼瞼下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作為蜀中名將，他比誰都清楚眼下局勢的絕望。劉備大軍壓境，廣都失守，成都危在旦夕，雒城已成孤城。
李將軍？劉循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李嚴猛地抬頭，正對上劉循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末將明白。他抱拳應道，聲音卻比平日低沉了幾分，雒城城牆高厚，糧草可支半年。隻要據城死守，縱使劉備有十萬大軍也難越雷池。他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心裡卻清楚這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當夜，雒城燈火通明。李嚴親自巡查城防，命人加高城牆，儲備滾木礌石，又調派精銳士卒把守各處要道。劉循則親自清點糧倉，發現存糧尚可支撐半年，心中稍安。
與此同時，荊州軍大營內，劉備展開最新戰報，朗聲大笑：好！封兒已取廣都，成都指日可待！
帳中諸將皆喜形於色，唯龐統、法正二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龐統輕搖羽扇，道：主公，此乃天賜良機。張任被擒，廣都陷落，雒城守軍必人心惶惶，不如遣人勸降，或可不戰而勝。
劉備頷首，目光轉向孫乾：公佑，此事非你莫屬。
孫乾拱手出列：乾願往。不過……劉循乃劉璋親子，恐不易說動。
龐統微微一笑：即便不降，亦可亂其軍心。
次日清晨，孫乾單人匹馬來到雒城東門下，城上箭矢如林，他卻神色從容，朗聲道：荊州孫乾，奉劉皇叔之命，求見劉循公子！
城門裂開一道縫隙，數名甲士持戟而出。孫乾坦然下馬，任由他們蒙住雙眼。穿過幽深的門洞時，他敏銳地察覺到守軍步伐中的慌亂與喘息中的不安。
當眼罩取下時，刺目的光亮中，孫乾看清了堂上景象：劉循端坐主位，腰背挺直如青鬆，這位益州牧的公子雖年僅二十餘歲，眉宇間卻已沉澱著超越年齡的沉穩；左側文官們交頭接耳，手中竹簡不住顫抖；右側以李嚴為首的武將們個個手按劍柄，指節發白。森冷殺氣在大堂內彌漫。
孫乾不卑不亢地行禮，開門見山道：乾奉劉皇叔之命，特來為各位指明生路。今廣都既陷，成都孤立，雒城彈丸之地，如何抵擋我十萬雄師？不如……
住口！劉循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燃燒，劉備假仁假義，侵我疆土，還敢派你來妖言惑眾？
孫乾仍不慌亂，緩緩道：公子息怒。皇叔入蜀，實為共抗曹操，令尊劉益州也曾應允，隻是我主仁義，而令尊卻視我等如草芥。如今兵戈相見，徒傷百姓……
巧言令色！劉循厲聲打斷，爾等攻我涪城，斬我益州將士，如今反倒裝起仁義來了？唰地抽出半截劍刃，寒光凜冽，再敢多言，休怪某劍下無情！
孫乾環視一周，見眾將皆怒目而視，心知勸降無望，隻得歎息一聲：既如此，乾告退。隻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劉循，你等還能支撐幾日？
這句話像尖刀刺中蜀軍眾人軟肋，劉循冷笑道：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來人，送客！
荊州軍大寨內，孫乾向劉備複命：主公，劉循拒降！
帳中諸將紛紛請戰，黃忠更是怒道：黃忠，何必再等？直接攻城便是！
劉備抬手製止，沉聲道：不可魯莽。既然封兒已逼近成都，我等不妨以攻心為上。他轉頭看向龐統，軍師，你以為如何？
龐統輕搖羽扇，微笑道：主公所言甚是，先以謠言亂其軍心。可令三軍將士廣傳廣都已陷落，劉季玉欲降之事，更言成都旦夕可破。待城中人心惶惶，軍無戰意之時，再揮師攻城，必當事半功倍。
劉備點頭，當即下令：傳令各營，廣布流言，動搖雒城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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