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長沙城。
數月前,春節剛過,陸遜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湘江上往來的船隻,江風拂動他淡青色的衣袍。這位年約三十歲的江東才俊,如今卻以劉備女婿的身份,在劉封的推薦下,成為長沙太守,並荊南兵事的主理人。
陸將軍,城防加固的圖紙已經畫好了。任暉走上城牆,恭敬地呈上一卷圖紙。
陸遜接過圖紙,輕輕展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不像常年握劍的武將,倒像是執筆的書生。但任暉知道,這雙手不僅能寫出錦繡文章,更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任將軍辛苦了。陸遜微微頷首,目光在圖紙上快速掃過,西門和北門的甕城還需要再加高一些。
可是……任暉猶豫了一下,城中異議頗大,長沙城防已經足夠堅固,再加築隻會勞民傷財……
陸遜合上圖紙,嘴角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們可是又在背後說我江東小兒,不通軍事
任暉麵色一窘,沒有回答。自從陸遜來到長沙,荊南眾將對這個空降的年輕將領多有不服,認為其乃江東鼠輩,靠裙帶關係坐上高位。特彆是劉磐,作為劉表舊部,輔佐劉封、劉琦鎮守長沙多年,更是處處與陸遜作對。
無妨。陸遜望向遠方,蕭規曹隨即可。劉都督、劉琦太守在時如何,我們便如何。
任暉暗自鬆了口氣。這位年輕的統帥雖然來自江東,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大張旗鼓地改革,而是延續了劉封、劉琦時期的政策。唯一的變化,就是執著於加固城防。
報——一名傳令兵急匆匆跑上城牆,襄陽急報!
陸遜接過密報,快速瀏覽後,眉頭微蹙:“主公已同意借道給江東?”繼續向下看,眉頭漸展:“諸葛瑾到了襄陽,卻被關將軍轟走!”
任暉不解道:“主公怎麼會同意借道給江東?”
陸遜笑道:“此必是主公之計!主公同意借道既顧及了同盟之誼,又成全了諸葛軍師兄弟情誼!關將軍不同意借道,又體現了其臻臣忠義!”
任暉這才恍然大悟:“還是太守看得透徹!”
陸遜笑道:“孫權借道不成,必不會善罷甘休!來人,請安排人員前往江夏,一有消息立即回報!”頓了頓:“再多派細作前往廬陵!”
親衛領命而去。
……
這日,探子帶回的消息讓陸遜的書房氣氛凝重。
江東大都督魯肅在柴桑江邊設宴,邀請關將軍赴宴商談借道之事……探子跪在地上,聲音壓得很低,席間暗藏一百刀斧手……
陸遜手中的茶杯地一聲頓在案幾上,茶水濺出幾滴。
“席間江東眾人欲害關將軍,魯肅卻被咱們關將軍擒住手腕,最後親自‘送’將軍至江邊,江東諸將無人敢動!……”
陸遜聽得心情跌宕起伏,知道關羽有驚無險後,雖不讚同他所作所為,卻還是讚歎道:“關將軍之勇,舉世無雙矣!”
待探子退下,陸遜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忽大忽小。他忽然停下,提筆寫了幾行字,然後喚來親兵:速請任暉、劉磐、黃射三位將軍來議事,就說有緊急軍情商議。
半個時辰後,三位將領陸續到來。任暉神色平靜,黃射麵帶疑惑,而劉磐則一臉不耐。
深夜召集,不知有何緊急軍情?劉磐大咧咧地坐下,聲音洪亮,莫非太守大人又有什麼驚人之舉?
陸遜仿佛沒聽見劉磐話中的譏諷,平靜地說:剛得到消息,江東柴桑設宴宴請關將軍……
什麼?黃射猛地站起身,此話當真?
陸遜抬手安撫道:“子羿稍安勿躁,關將軍已安全回到江夏,這會應該已經回到襄陽了!”隨即平靜地將探子的情報簡要說明。
話音剛落,劉磐便拍案而起:孫權小兒安敢對關將軍不利?我要請戰,以攻為守,攻打柴桑,以報此仇!
黃射皺眉道:劉將軍,此事非同小可……
劉磐斜睨著陸遜,總不能像某人天天隻知道加高城池,誰知道有沒有人和孫權暗通款曲?
任暉勃然大怒:劉磐!你敢汙蔑主公安排的人?
劉磐見任暉發怒,也知自己失言,陸遜畢竟是劉備女婿,且與孫氏有世仇,豈會輕降江東?
陸遜見狀也不多言,取出一卷地圖鋪在案上:夏口有羅太守、文將軍坐鎮必定萬無一失,隻是若江東攻江夏不利,下一步會如何?
幾人湊近地圖,見陸夏手指重重點在長沙處,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黃射若有所思地摸著短須:陸將軍是說……他們會攻打長沙?
劉磐卻不以為然:紙上談兵!江東若要攻長沙,必先過夏口、洞庭。有文將軍在夏口,江東大軍能過得來?而從廬陵方向來攻,路遠難行,江東豈會舍近求遠?
黃射也說道:“江東還需北防曹操,進攻江夏本就兵力有限,又豈會再分兵攻取長沙?而且江東之利在於水軍,廬陵到長沙,水軍不能行,豈會以其之短攻我等?”
陸遜搖頭道:“就怕江東已暗通曹賊,佯攻江夏,真正的目標卻是長沙!兵法雲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我等不得不防。”
笑話!劉磐拍案而起,長沙城高池深,又有我軍精銳駐守,江東軍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陸遜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長沙城中隻守軍一萬,湘水之上有黃將軍五千水軍,若江東乘我軍不備,偷襲長沙,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攻下長沙的。就算到時候不能攻下長沙,屆時江東留一軍與我等對峙,大軍速攻武陵、零陵、桂陽三郡,則長沙成為孤城,而他們沿湘江北上,轉道長江,順流而下,與柴桑大軍兩麵夾擊夏口,夏口必失!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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