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軍伍戰死連撫恤金都拖欠,唐雲也是真的震驚了。
朱芝鬆低聲咒罵著,為北邊軍叫著屈,抱著不平。
言語之間,能夠聽出來朱芝鬆對軍中事極為了解。
故作有著幾分醉意的唐雲,心中分析著。
渭南王府是異姓王,剛開朝那會封的,世襲罔替。
渭南王府有一個慣例,除了幼子外,成年後必須從軍,去北邊軍從軍,從小旗乾起,什麼時候乾到校尉了才能卸甲回到王府。
由此可見,朱家人很聰明,乾到校尉就離開軍營,避免被朝廷與宮中誤會。
一時之間,唐雲也有些分不清了,難道朱家心向軍中,看不慣朝廷與宮中對軍中的態度,才上了殄虜營的賊船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朝廷虧待軍中也就罷了,連我朱家,連我渭南王府,嗬。”
朱芝鬆明顯是喝多了,重重哼了一聲。
“剛剛唐兄弟還怕我瞧不起你,不怕兄弟你笑話,我朱芝鬆怕你瞧不起我朱家才是。”
唐雲會錯了意:“不就是想要從商嗎,賺錢,不寒顫。”
“不,與出關行商一事無關,反正這事早晚會傳出來,罷了,就與你說說。”
朱芝鬆搖了搖頭,目光低垂:“新君登基後,宮中下了旨意,我渭南王府,不再是世襲罔替,而是成遞降承襲。”
這話一出口,彆說唐雲,連看熱鬨的阿虎都震驚了。
二人對視一眼,終於搞明白看,為什麼身在北地的渭南王府,被一直在南地發展的殄虜營搭上了線。
遞降承襲這四個字,注定了渭南王府的衰落。
世襲罔替,子子孫孫都是這個爵位。
遞降承襲,一代一代遞減。
到朱時候芝鬆繼承了爵位的時候,是侯爵。
他兒子繼承的時候是伯,孫子是縣子,直到重孫子時就變成了唐破山,縣男。
唐雲震驚過後,又覺得沒什麼可奇怪的。
當年渭南王府是跟著前朝太子混的,如今的新君,可以說是從前朝太子手裡強行奪過來的龍椅。
現在新君上位,怎麼可能重用渭南王府,彆說重用,說不定心裡裝著八百個防範,恨不得馬上將老朱家一大家子貶為庶民。
或許這也是當初朱芝鬆前往宮府時,連話都沒說出來就被宮錦兒趕走的原因。
甭管要說什麼,宮家都不想和朱家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牽扯,怕被宮中誤會。
微微看了眼喝悶酒的朱芝鬆,唐雲又解開了一層謎團。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異姓王,何其尊崇,可過上幾代就會變成“普通人”,朱家人,豈會甘心。
這就如同身上有一個億似的,先不說怎麼花,就算往死了賺,一天上八個班,遲早有一天,這一個億都要歸零,主要是還有個極為難受的過程,從一個億變成一千萬,從一千萬變成一百萬,最後到身無分文。
任何事都是相對的,地位越高,朋友是多,敵人會更多。
朱家能夠混成異姓王,沒少得罪人。
這就等同於什麼,等同於朱芝鬆也好,他爹也罷,什麼財產都沒給後代留下,留下的隻有敵人,隻有有朝一日他們全家變成平民時,一群可以將他們朱家子孫當魚腩往死裡剁的敵人。
一時之間,唐雲心中滿是鄙夷。
還當是為了軍伍抱不平才造反,感情還是為了自家的那點利益。
都聊到這個份上了,就差臨門一腳,唐雲剛要再勸幾杯酒趁熱打鐵時,屏風外,再次傳來了摳響,還是有人叫了一聲“殿下”,隻不過這次是女聲。
聽到是“女聲”,朱芝鬆有些渾濁的雙目登時恢複了幾絲清明,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站起身。
“應又是來了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