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
手掌紅腫的唐雲蹲在臥房門口,雙手抱住膝蓋,呆滯的望著假山。
阿虎悄聲無息的走了過來,想要說些什麼,欲言又止,最終也蹲在了一旁,陪伴著,等候著。
陪伴著為了乾掉怪物而變成怪物的唐雲。
等候著不想變成怪物的唐雲開口傾訴、發泄。
馬驫也來了,蹲在了一旁,安靜的一言不發。
緊接著便是牛犇,夜,微寒,他將外袍披在了唐雲的背上。
溫宗博,不理解。
柳朿,同樣不理解。
兩位大人,不理解唐雲為何要為一個亂黨複仇。
亂黨,早晚都會死的,現在死了,至少死的體麵。
可唐雲,不應為一個亂黨的體麵,而變的不體麵。
因此這兩位大人,不理解。
阿虎,理解。
馬驫,理解一些。
牛犇,不理解,但支持。
或許這也是四人愈發形影不離的緣故吧,從唐雲身上,其他三人總能看到自己,不同時期的自己,或迷茫,或堅定,或強顏歡笑,無論什麼怎麼樣,也無論麵臨著什麼,最終,總是能嬉皮笑臉的繼續活著,笑著。
“姑爺…”
馬驫感覺有些呼吸不過來,如同窒息一樣,率先開了口。
“你怎麼還懂郎中的手段呢。”
“我不懂。”
唐雲露出了牽強的笑容:“我想拿燒紅的短刀烙在那個碧池的腿上,但她會暈死過去,太便宜她了,所以我才用針線縫合她的傷口,讓她先感受一下切膚之痛,收一些利息。”
“像模像樣的。”牛犇看了眼唐雲的臉色:“一會我便去城外,再調些京衛進城布下天羅地網,隻要那沙世貴現身,定叫他有來無回。”
唐雲側目看了眼牛犇,嘴角微微上揚,是笑,卻不是微笑,而是有點像是諷刺。
牛犇老臉一紅,乾笑一聲,終於還是壯著膽子開了口。
“先抓了,不殺,但一定會殺,兄弟你親手宰了他,行嗎。”
“不行。”
“可他是三道軍器監監正,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是亂黨,同為亂黨的江素娘都承諾我會乾掉他了,你們這些抓亂黨的卻不敢殺他,為什麼,總不能是怕驚動亂黨吧?”
牛犇連連擺手,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想了半天,牛犇垂頭喪氣:“差事,不是這麼辦的。”
“那該怎麼辦,牛校尉,對,你的品級是宮中冊封的,是將軍吧,那好,牛將軍你來教教我,差事應該怎麼辦?”
“哎呀,這不是為你好嗎。”
牛犇也有些來氣了:“朱芝鬆救了你的命,不假,你為他複仇,天經地義之事,可他是亂黨,你為了一個亂黨複仇,鬨的滿城風雨,兄弟我會為你遮掩,溫大人那邊我也會勸說一番,隻是一旦叫宮中得知了呢,假以時日,朝廷得知了又該如何遮掩,殄虜營一事,你居功至偉,莫要為了一己私欲讓這功勞…”
“居功至偉?”
唐雲哈哈大笑:“我他媽差點死了,還居功至偉,沒有世子殿下,我真的會死!”
牛犇低聲道:“不是有軟甲…”
“你和世子殿下說去啊,我知道有軟甲,你也知道,可他不知道,他以為我會死,他怕我死,因此他為我而死,這就是事實!”
唐雲扭頭望著牛犇,聲音很輕,輕到了微不可聞。
“亂黨、官員、世家、勳貴、將門,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