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瀾的腳步愈發緩慢,進了冰窖,身形愈發的佝僂,如一座大山緩緩壓在肩頭,愈發沉重。
來到了朱芝鬆屍體麵前,朱瀾的眼淚模糊了雙眼,沒有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最疼愛的長子,而是緊緊攥著拳頭,不斷的用力,聲音嘶啞。
“溫宗博說,此事,與你無關。”
唐雲垂首站在一旁,搖了搖頭,隻是搖頭,沒有辯解。
“本王想聽你親口說,與你無關。”
“我…”
唐雲微微抬起頭,目視著朱瀾,最終還是垂下了頭,目光不敢與其對視。
“與我有關。”
三步外的阿虎麵色大變,下意識摸向腰後的短刀。
誰知朱瀾並沒有勃然大怒,隻是點了點頭:“刺客,要殺的是你。”
不是疑問的口氣,而是肯定,篤定。
“是,殿下,為救我而死。”
唐雲望向屍身,呢喃著:“為救我而死。”
“那就是了,是啊,你們是好友,他為救好友而死。”
“您…”唐雲愣住了:“您…信我?”
“為何不信。”
朱瀾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若非好友,你為何時常看望鬆兒,染了風寒。”
渭南王,伸手撫摸在了朱芝鬆俊美的麵容上,沉痛與慈愛交織在了一起,混合著眼淚,跌落在塵土之上。
“若非好友,何須大費周章建這冰窖…”
“若非好友,何須為他著上華服,一絲不苟…”
“若非好友,何須這般…何須這般悲傷…這般自責…”
呢喃著,淚水奔湧著,朱瀾突然回過頭,猛然回過頭,原本儒雅的麵龐,如同惡鬼一般猙獰。
“本王,需殺誰,才可償這血債!”
唐雲的目光終於不再躲閃,抬起頭凝望著朱瀾,一字一句:“您…心裡清楚。”
朱瀾猛地皺起眉頭:“何意。”
“您心中想的那個意思。”
“本王,心中未想到任何人。”
唐雲愣了一下,滿麵困惑之色,剛要開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一次見到朱芝鬆時,這小子是以求親的名義見宮錦兒,宮錦兒來了句你渭南王府的逼事和我宮家有雞毛關係,反正大致就是那個意思。
之後朱芝鬆多次前往宮家拜訪,無一不是吃了閉門羹。
然後朱芝鬆貴為王府世子,在殄虜營擔任的隻是“旗”,還不是旗官或是總旗。
想要在殄虜營內部擔任“軍職”,起步看的一個資曆,一個出身,或是本身官職以及社會地位。
殄虜營一直有一個傳統,那就是若是父子兄弟都入營的話,隻能有一個“軍職”,這個軍職代表的是一個家族,而非某個人。
那麼如果渭南王府所有朱家人都上了賊船,朱家的軍職,不應該隻是“旗”才對,起步至少是校尉。
幾次接觸,唐雲心裡還挺奇怪,沙世貴對朱芝鬆呼來喝去,並沒有因朱芝鬆身份光環有過多的客氣或是應有的尊敬。
想到這,唐雲滿麵狐疑:“世子殿下他,因何來到洛城?”
“尋親訪友。”
“尋親訪友?”唐雲麵露狐疑之色:“隻是這麼簡單?”
“事關吾兒血海深仇。”朱瀾並沒有動怒,隻是微微搖了搖頭:“本王,為何騙你。”
唐雲眼眶暴跳,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很操蛋的可能性。
一時之間,唐雲不知該如何說了,並非不知道怎麼試探,怎麼確定,而是深怕自己的猜測是事實,一旦確定了,全盤托出了,將會對這位深陷被喪子之痛異姓王,造成更為沉重的打擊,帶去更為痛苦的悲傷。
朱瀾似乎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摘掉腰間的玉佩後,放在了屍身的胸口處。
“吾兒已逝,始末原由,本王無心過問,你隻許告知本王,誰人殺害了本王長子。”
“此事,關乎渭南王府興衰…”
“名字,姓甚名誰。”
唐雲正要開口,牛犇匆匆跑了進來,看了眼朱瀾,湊近道:“少爺,府中出了事,您得出來一趟。”
說罷,牛犇微微張口,聲音極輕的吐出了三個字,一個名字沙世貴。
唐雲瞳孔頓時縮成了針尖一般。
牛犇輕聲道:“就在府外。”
“他…竟…敢…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