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關,有名字的,定軍關。
一個定軍關,攔了異族上百年,一關三城,一大兩小。
三城以高牆相連,城牆後側便是軍營,六大營與各兵備營、輔兵營。
最大的城叫做雍城,大帥府就在雍城之中。
從官道上能看到雍城,再到下官道,最終靠近雍城。
三不到四裡的路程,車隊整整被盤查了六次,足足六次,一次比一次嚴。
盤查的軍伍也一次比一次多,直到來到雍城北城門,還是沒放行,需要通稟帥府。
這是南軍的規矩,雍城的規矩。
戰時,過百人,大帥親允方可入城,如果是持刀著家,過三十人,不但要大帥點頭同意,還得上繳甲胄與刀劍長弓。
沒人有異議,朝廷總是說軍伍是最沒規矩的,殊不知軍中最重規矩,出了營怎地都成,在軍中誰敢破了規矩,命都難保。
唐雲走下了馬車,仰著頭。
雍城的城門像一頭蹲踞百年的石獸,門框由三人合抱的玄武岩砌成,表麵坑窪密布,應是被箭簇射的。
五扇門,一大兩中兩小,全部四敞大開。
騎卒從兩側小門疾馳出入,押運糧草的輔兵走的是中間的大門。
兩日前一場豪雨足足下了一夜,地麵泥濘不堪,軍伍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幫著輔兵推著車馬糧草,人聲鼎沸。
唐雲的目光穿過門洞,看向了城中。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城中是沒有任何房子的,幾乎也沒有任何木質建築,全部都是營帳,連綿不斷數不勝數,大營帳、小營帳,新營帳、舊營帳,放眼望去,全是營帳。
雍城,就是一座兵城,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戰爭服務,不是準備作戰,就是正在作戰,與作戰無關的,這座城裡,統統看不到。
還未入城,大戰前的那種肅殺、緊張與令人心悸的感覺,撲麵而來。
光著上身的民夫、傳令輕甲騎卒、操練輔兵步卒,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不是冷酷,不是淡然,更不是緊張,隻有麻木,一種從骨子裡散發的麻木。
仿佛靠近了這座城,靠近了邊關,這種麻木就會傳染,傳染到每個人身上。
平日裡和陽光大男孩似的馬驫,亮明了身份,皺眉詢問著一些事情。
牛犇指揮著宮家下人與洛城武卒、衙役離開後,用目光觀察著每一個路過的軍伍。
唐雲坐在車轅上,咬著指甲。
他能感受到濕熱,又潮又濕又熱又膩的濕熱,渾身都是膩的,極為難受。
南關靠近山林,山林多雨,多潮,雍城也好不到哪去,靠近城門的幾處營帳如同剛被水潑過一樣,每個來往的軍伍,鼻尖和額頭都掛著細細的水珠,也不知是晨露還是汗液。
不由得,唐雲又想起了飯,三頓飯與兩頓飯。
東、南、西、北四邊關,東關其實不是關,是海,海域,常年操船,夏曬冬寒,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南關濕熱,夏天熱的要死,秋天潮的要死,冬天蓋的被子,一天十二時辰都能擠出水來,再曬也沒用。
西關靠近大漠,黃沙漫天…
北關天寒地凍,補給運輸困難…
坐在車轅上的唐雲,胸中沒來由的湧現出了怒火,無名怒火。
衛戍邊關的邊軍,憑什麼隻吃兩頓飯,他媽的憑他媽什麼隻他媽吃兩頓飯?
原本就滿腔怒火的唐雲,突然注意到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剛剛就注意到但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注意到的一件事。
“阿虎,阿虎阿虎!”
唐雲大呼小叫了起來,正在登記帶了多少刀甲的阿虎連忙跑了過來。
“那些人…”
唐雲抬手指了過去,指向了城門裡一處營帳外背著大盾的軍伍。
“那些人不會就是六大營吧,不會就是官軍,不會就是真正的南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