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異族退兵了。
南關,似乎是平靜了下來,亂黨抓到了,又好似沒有平靜下來,不平靜的是人心。
雍城,似乎是平靜了下來,異族退兵了,又好似沒有平靜下來,不平靜的依舊是人心。
南軍有一個傳統,那就是沒有秘密。
這個傳統也是南軍高度團結,帥、將、校、旗、伍、卒相互之間肝膽相照的主要原因。
事實上大部分軍營中都沒有秘密,軍伍都是大嘴巴,聽聞了什麼事,恨不得拿著大喇叭去廣播。
更何況南軍軍伍們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麼異族突然退兵了,為什麼趙王府的王爺和世子被關押在了軍器監營區。
整整過了兩日,唐雲幾乎都在城頭上,角樓中,直到確定密林中沒有輔兵,正南側曠野中再無一個異族時,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這兩日,他沒有和宮萬鈞或是其他將軍們做過溝通,沒有聊過關於姬晸父子二人的事。
將帥們也很沉默,每個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們可以接受戰死沙場,犧牲在戰陣上,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偏執的榮耀。
但他們無法接受成為犧牲品,成為政治鬥爭,成為野心家滿足欲望的犧牲品。
如釋重負的唐雲走下了城牆,軍伍們主動讓開了路,主動行禮,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感激。
敬畏,是因為與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唐雲,抓了天潢貴胄。
感激,是因為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唐雲,阻止了一場災難,救了無數南軍軍伍的性命。
隻是當唐雲回到軍器監營地後,回到營帳時,如釋重負的內心,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這種陰霾,轉瞬之間變成了滔天的怒火。
“六千四百六十一人?!”
唐雲雙手死死摁住書案,雙目仿佛快要噴出火來一般死死盯著馬驫。
“你確定,不過是三天的守城戰,戰死了六千四百六十一人。”
馬驫在唐雲吃人一般的眼光下,有些無措,甚至有些畏懼。
牛犇歎了口氣:“戰前,大帥府曾派了多支探馬、斥候入了密林,戰死的,下落不明的,足有兩千餘人,近三千人。”
觀察了一下唐雲的臉色,牛犇繼續說道:“守了三日的城,銳營、磐營,損失最為慘重,弓馬營…”
“我知道了。”
唐雲聽不下去了,又不由問道:“傷病多少人?”
“兩千七百一十九人。”
唐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南軍六大營加起來才多少人,說是戰前、戰時幾日幾日的,其實真正高強度作戰的也就兩日,兩日三夜,僅僅隻是兩日三夜,死傷竟高達九千一百多人!
馬驫張了張嘴,本想解釋一番,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是正常守城作戰,戰損比絕對達不到如此駭人的程度。
最直接的原因,隻有兩個,或者說是一個,整場戰爭都是一個陰謀,一個巨大的陷阱,姬晸父子謀劃數年為南軍設下的巨大陷阱。
開戰之前,大量斥候、探馬深入密林,本身就中了伏擊,每日都在損失人手。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就不應該派遣軍伍探查敵情了,問題是姬晸父子在關外的人手放出了太多太多的假消息,什麼百部聯盟、什麼商隊被俘、什麼敵軍糧草充足等等等等。
這些消息全是煙霧彈,換了任何人處在宮萬鈞那個位置,也會不停的派遣精銳探查敵情,作為大帥,如果連一些基本情報都掌握不了的話,開戰之後,隻會出現更多戰損。
其次是堪堪隻有五萬的異族,為了營造出二十萬,乃至三十萬大軍的假象,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進行攻城,讓一直以來習慣於打消耗戰和拉鋸戰的南軍很不習慣。